杨妧回到家中,关氏告诉她,杨婉果真拿着剪刀到秦氏跟前闹。
只是她手抖个不停,话还没说利索,被秦氏一声怒喝,吓得剪刀落在地上。
没伤到人,却把裙子戳了个洞。
秦氏罚她闭门思过四个月,抄一百遍《女戒》。
杨妧讶异地瞪大双眸。
明摆着,秦氏不可能让家里的女孩子一个不剩全都进京,传出去岂不被人笑话死?
再者京都是什么地方?
墙头随便落下一块砖,有可能砸死三个官,个个比杨溥的官阶大。
杨婉这般冲动,谁敢放她出门?
前世,杨婉并没这么蠢。
不但不蠢,反而很精明能干。
京都大,居不易,尤其杨家资财少,生活极为拮据,前两年都是租住杨溥同窗的院子。
杨妧成亲时嫁妆也极寒酸,连家具带被子勉强才凑够四十二抬。
也因此,陆知萍打心眼看不上她。
杨妧嫁到陆府第二年,杨婉不知道怎么鼓捣出双色馒头、曲奇饼还有酥酪蛋糕等好几样点心,她把点心方子卖到糕点铺赚了近千两银子。
杨家再添一千两,置办了一间铺面,卖咸豆腐脑、甜豆花,后来还卖奶茶。
店面小,地角也不好,收益却出奇地高。
加上杨溥的进项越来越多,所以杨妧借钱做生意,杨溥才能拿出三千两银子。
但杨婉跟她从来不亲近。
前世彼此有所克制,尽管不喜,面子上总会过得去,可重生之后,杨妧发现杨婉的脾气好像大了许多,动辄甩脸子使性子。
杨妧多有忍让,杨婉却经常蹬鼻子上脸,后来干脆不理她,任由她自己发飙生闷气。
关于前世的点心,有次厨房里蒸发糕,杨妧试探着问杨婉,想不想用酥酪做蛋糕,非常松软可口。
杨婉翻个白眼,“一股子腥气,谁喜欢吃那种东西?”
杨妧猜测她根本不会做蛋糕,因为杨婉从来没进过厨房,十指不沾阳春水,连面都不会发。
杨妧试过两次,糟践了许多白糖和鸡蛋,最后蒸出来一团死面饼。
双色馒头倒是做成了,她还能做三色馒头和花卷。
只可惜,这个方法非常简单,一琢磨就会,并不能换成银子。
杨妧发家致富的梦想很快破灭,因着糟践了东西,还被赵氏指桑骂槐数落好几天,只得作罢。
也不知前世杨婉到底从哪本书上看到的法子。
杨妧顾不上纠结这些。
她打开箱笼把自己和杨婵的物品再清点一番,觉得没有遗漏,便把春笑叫来仔细叮嘱一番,不外乎是谨言慎行,遇事三思后行。
最重要是照看好杨婵。
三房只三个下人,都是到济南府之后买的,一个婆子管着洒扫浆洗,再就是春喜和春笑。
春笑十一岁,年纪虽小却听话,杨妧打算带着她进京。
初六一早,楚家的马车便停在杨家门口,清一色的黑漆平头车,从外面看很普通,上车之后,杨妧才发现里面宽敞华丽得多。
窗帘是绣着竹报平安的锦缎,底下缀着一排五彩琉璃珠。椅子上铺着墨绿色的垫子,两侧放着锦缎迎枕,上面同样绣着竹报平安,清雅又舒适。
有摆放茶壶茶盅的案几,盛点心的匣子还有围棋以供路途消遣。
赵氏跟杨姮坐头一辆车,两位丫鬟随车侍奉;杨妧跟杨婵带着春笑坐第二辆车,其余丫鬟婆子分坐在后面三辆马车上。
行李箱笼等物,则另外雇用了车行的三辆骡车。
严管事、含光以及小厮护院等二十余人骑马在车队前后护卫。
一行车马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严管事安排得极为妥当,每隔一个时辰会在路旁茶棚歇脚,用餐的酒楼和歇息的客栈均已打点好,只提前让小厮去报个信即可。
杨婵头一次出远门,忽闪着大眼睛四处打量。杨妧便将帘子撩开一条缝,指着路边树木告诉她,哪是槐树,哪是杨树,又见榆树上挂满了榆钱,笑道:“榆钱可以生吃,还可以蒸饼子、包包子,几时姐做榆钱窝窝给小婵吃……地里一片片绿色的是麦苗,麦苗抽穗能长出麦子,麦子成熟之后磨成面粉,就可以给小婵做饼子了。”
杨婵眼巴巴地看着,听得专注。
正说着,窗口突然出现一根树枝,上面密密麻麻缀着榆钱。
杨妧探头往外看,含光正随在车旁,错后半个马身。
想必是他听到适才的话,折了树枝过来。
杨妧忙道谢。
含光淡淡回答:“举手之劳,”扫她一眼又道:“前面还有五里便是镇子。”
镇子人多,就不能撩开车帘往外瞧了。
杨妧明白他的意思,抬手掩好车帘,揪了簇榆钱塞到杨婵嘴里,自己也吃一把,笑问:“甜不甜?”
杨婵不说话,张着嘴意示还要。
杨妧轻笑,“小馋猫,”亲昵地点了点杨婵的鼻头。
说话间车队已行至镇里,在一家颇为气派的酒楼停下。
因小厮提前传过话,酒楼已备好酒菜,待人坐齐,菜一道接一道端了上来。
有荤有素,有当地特色菜,也有普通家常菜。
出人意外的是,女眷这桌竟然加了碟榆钱饼。榆钱混着蛋液和白面,摊得薄薄的,两面金黄。
咬一口,酥脆中带着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