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妧微笑,“能,有要紧的事情当然可以来找我。”
只是再不可能想现在这样随意地聊天。
届时,身边会有关氏守着,也会有丫鬟跟着伺候。
楚昕明白她的意思,抿抿唇,“那我走了,明天一早约了隆源行掌柜议事,下午要去漆器铺子。”
“好,表哥早点回吧,晚了怕赶上宵禁。”
楚昕“嗯”一声,转身走出几步,又回转来,“杨妧,你别忘记答应我的话。”
杨妧一时想不起来,笑问:“什么话?”
楚昕直直地盯着她眼眸,“你应允我及笄前不会定亲,不许反悔。”
“嗯!”杨妧重重点头,“我不反悔。”
楚昕启唇笑了,眸光闪亮,“我等你长大。”步履轻松地走出二门。
杨妧轻叹一声。
她是答应这两年不会定亲,却没说要他等着。
仰头望着天上明月,静静地站了片刻,这才回屋。
隔天,临川带了人牙子过来。
人牙子约莫三十七八岁,穿着官绿色夹棉比甲姜黄色罗裙,收拾得干净利索。
瞧着院子正中梳着双环髻的杨妧,吃了一惊。
她做这行生意,经常出入富贵人家,可大都是夫人太太出面挑人,有时候也会嘱咐体面的管事妈妈。
杨家可好,竟然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挑人。
临川瞧见人牙子眼中的诧异,喝一声,“我们家就是姑娘做主,你识相点,要是敢耍什么花招,小爷把你皮揭了。”
“不敢,不敢,”人牙子忙道:“今儿带的这些都是正经来路的,绝不会给姑娘惹麻烦。”
临川道:“别啰嗦,赶紧把人带进来。”
人牙子偷偷瞟杨妧一眼,先将丫头们叫了进来。
一排六个,站了三排,共十八人。
看着都还本分,并没有长相狐媚,眼珠子乱转的。
杨妧先剔出几个鞋面邋遢,指甲缝不干净的,又打量一番,剔出两个面相愚笨,看起来脑筋不太灵光的。
最后剩下八人,分成两排站在院子当间。
清娘走过来,俯在杨妧耳边道:“左边头一个像是元气不足,右边倒数第二个也别要,不像个姑娘家。”
元气不足意味着体弱多病,自然不适合当差,可是不像个姑娘家……杨妧抬眸望去,见右边那位约莫十五六岁,肌肤很白净,颇有几分楚楚动人之色。
杨妧恍然明白清娘说的“不像姑娘”是什么意思了。
想必是曾经服侍过男主子,不知缘何又被发卖了。
杨妧将剩余六人叫到跟前,逐个问了年纪、名字、以前当过什么差,会些什么手艺,最后选出来三个。
一个十五岁,看着挺稳重的,打算给关氏;一个十六岁,针线活儿不错,还有个刚十三,口齿挺伶俐,杨妧想留在自己身边跑腿。
人牙子带的丫头多,婆子才八个,其中一个妇人带了个八岁的儿子。
妇人婆家姓刘,河南人,去年夏天黄河发水,家里汉子拼命把他们两人救出来,自己体力不支被淹死了。
母子俩一路乞讨进京寻亲,亲人没找到,只能自卖起身求个活路。
妇人家中开过饭馆,会灶上活计。
杨妧便留了这对母子。
丫头六两银子一人,那对母子合起来八两,共花了二十六两银子。
杨妧写了买卖文书让各人画押摁了手印,又按数把银子交给人牙子,临川带着他们离开。
此时太阳已经升得高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雁叫声声,打破了此时的沉寂,杨妧仰头望着蔚蓝天际的一行大雁,缓慢开口,“进了这个家门,各人除了当好自己的差事,最重要的是忠诚,要记得谁是你们的主子。”
秋阳下,杨妧穿天水碧夹棉袄子,靛蓝色罗裙,脸上脂粉未施稚气犹存,一双眼眸却沉静,仿若静水寒潭,一眼望不到底。
五人齐声应“是”。
杨妧一一扫视过他们,唇边慢慢漾出浅浅的微笑,“若是差事做得好,我也绝不会亏待你们。”
因是秋天,便给三个丫鬟以“秋”为名,分别叫“忆秋”、“念秋”和“问秋”,妇人仍称作刘嫂子,她那个八岁的儿子叫做刘吉庆。
杨妧给她们指派完差事,让春笑先教她们规矩。
现在的春笑可不是当初济南府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在国公府这几个月,她真正是长了见识。
尤其看到荔枝、红枣几个一等丫头的言谈举止,比起赵氏还要气派,春笑花了不少工夫偷师。
这会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春笑摆出大丫鬟的姿态,板起脸一丝不苟地教导起他们。
吃过午饭,杨妧带着问秋和青剑一道去大兴。
关氏站在客栈门口望眼欲穿,瞧见杨妧,不等开口已是满脸泪水,她胡乱擦两下,泪眼婆娑地盯着杨妧上上下下打量好几圈,哽咽道:“瘦了。”
“娘,”杨妧眼圈也泛了红,用力攥住关氏的手,“先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