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季和这才开口,说:“现在局势紧张。之前让他下乡,就是因为他的性子太急躁了,?想让他下乡锻炼一下。”
“现在虽然他的性子较之前来说,平和一些,?但是现在倒是不适合让他回来。”
“等局势缓和一些再说吧。”
季冬的性子是变得平和一些了,?没有之前那么浮躁,?但是他怕弄季冬回来,?季冬又变成原来的性子,那就不好了。
现在他们家被打压,?他也被迫退下,就连季夏,他也压着,?不让他在部队那么优秀,?就怕碍了某些人的眼。
现在不是回来的好时候。
肖雨正想再说,季冬扯了扯肖雨的衣服,?说:“爷爷说的对!现在不是回来的好时候,?我走在大街上,都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紧张。”
“就让我在乡下继续呆着吧,?等有机会再回来。”
一股风雨欲来的紧张感,?这是季冬夸大地说。不过,就算局势再怎么紧张,他这个局外之人也感觉不到。
他现在也不想让季家人那么快将他给调回京城,?他才穿越过来没有多久,?就算是原主的记忆在,但是他的一些小习惯,小行为跟原主的根本不同,?短时间还好,长时间待在家里的话,他真的怕季家人怀疑。
这真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是,这黎星大队那么远,又那么苦,你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在那边久待不好。”肖雨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着。
冬冬还没有成年,还在长身体的时候,过多繁重的工作会抑制他的成长。
“妈,你放心吧。我已经适应那边的生活。黎星大队的工作虽然有些多,但是适应了也没什么事。”
“不怕的,我能应付得过来的。实在是繁重的工作,我不能应付的,大不了,我就不要那些工分。”
“对了,你们也少寄一些钱和粮票给我。我现在能挣整工分,粮食够吃。再加上我现在在乡下,要花钱的地方也少,所以没有必要给我寄那么多钱。”
“那钱和粮票给你,你就拿着。”季和开口说着,脸色很是严肃,“你在南边,太远了,我们照看不到。你拿着这钱和粮票,好好吃饭,好好地照顾自己,不要省。”
“对的。”一向严肃的季行也点头,说,“不要省,这钱和粮票我们还是有的。在那一边,你既要忙生产,又要学习,得对自己好一些。”
“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寄多一些。”肖雨又关切地问着。看来她得想办法弄点外快收入才成,要不然,想给儿子多寄一些也寄不了。
“够的。”季冬赶紧点头应着,“乡下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你们给我寄的钱和粮票都够用。”
“我也没有亏待自己,这粮票都拿去买细粮或者大米了。”
他才不是那一种会亏待自己的人呢。
季家的男人都长得很高,他现在还不到一米八,每天又要干那些农活,肯定得多吃一些,吃好一些才会长得高。
接下来几天,季冬拿了些东西去了外婆家。
肖家在城西,是书香世家,肖雨的父母和大哥、弟弟都是大学教师,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他们因为得到季家的庇佑,没有受到迫害,仍在继续教书。
季冬的外婆,黄琳在看到季冬的时候,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等季冬问候她,她才反应过来,而后抱着季冬痛哭,而后让肖书,也就是季冬的小舅舅逐个通知让肖家人回来吃午饭。
饭后,肖凉,季冬的外公将季冬拉到一旁,小声地问着季冬下乡的那个大队是不是有一个叫许瑾之的“坏分子”。
老许。
季冬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眉头立马就皱起来,而后才点头应着:“是的。确实有一个叫许瑾之的坏分子,他就住在我们大队的西边的牛棚里。”
肖凉看着季冬,脸色有些为难。
“外公,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季冬察觉到了肖凉的神色变化,立马就说着。
原主的外公,现在也是他的外公,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个人的。
肖凉看了季冬一眼,而后才下定决心,说:“冬冬,许瑾之在你们大队里受到什么待遇?要是你方便的话,多关照一下他。”
“他是你外公我的同学,毕业之后,我们就成为同事。我们是受到你家的照拂,这才没有被批斗,被分配到乡下去。”
“这一次要不是你拿信回来给老许他老婆,我还不知道你和他同在一个大队。”
他之前也听说了,他们两个是同在同一个省,同一个市,但是市下面的公社和大队太多了,所以他也没有多打听。
他听到老许他老婆带来的消息之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要是他之前打听清楚,季冬老早就可以照拂一下老同学,老同事了,也不必等到现在。
说罢,肖凉拿出两封信。
“这是老许他老婆托我给你的。一封是信,另一封是一些粮票和钱等。”肖凉将那两个信封递给季冬,“你拿给他吧。”
“然后要是方便的话,就照拂一下他和那些一下被下放的教师。他们都不是坏人,而是被这世道……”
季家能照拂他们,已经是费了好大的力气了,所以他也不好要求季家再照拂许家。
他能做的,也只有托自己的外孙帮着照看一下了。
季冬接过来,点头应着,说:“外公,你放心吧。许瑾之现在是我的老师,我正跟着他学东西呢,即便您不说,我也会照看他的。”
肖凉点头,诧异地看着季冬。
见季冬能帮忙带信,他就知道季冬肯定跟老许有联系,所以他才提出来让季冬照看一下老许,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从季冬这一边得到一个惊爆的消息——季冬竟然跟着老许学习。
“我们之前让你多学一点,你一点也不愿意学,怎么到农村之后,就愿意学了?甚至是主动去学?”肖凉小声地问着。
“知识能改变命运。这话在什么时候都适用,现在虽然用不上,但是多学一些,没有坏处。”季冬非常认真地说着。
难道让他说高考准备恢复了?
肯定不能这么说,只能这么说。
他说完之后,见肖凉一脸沉默地看着他,眼色非常地复杂。
“确实是如此。”过了好一会儿,肖凉这才叹气说着,“可惜现在很多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还认为读书没有用。”
肖凉抚了一下季冬的头顶,叮嘱道:“冬冬,你利用在乡下的时间,好好地学习。以后,高考很有可能会恢复。”
季冬瞳孔一缩,震惊地看着肖凉。
他知道高考会恢复,那是源于前世的记忆,而肖凉却说高考很有可能会恢复。
这又是源于什么呢?
肖凉见季冬那么震惊,却误以为季冬不相信,又解释道:“现在选拔人才的机制不合适。国家正在发展,肯定需要更多的人才。而高考,则是比较公平的选拔机制。”
国家肯定会恢复高考的,只是什么时候?恢复,这是一个问题。
“你现在很看著书,一定不能因为乡下的劳作过于繁重而将放弃学习!得坚持着学,等待高考的恢复。”肖凉认真地叮嘱着季冬。
他眼里全是笃定,这是非常确信高考会恢复。
季冬不由自主地点头。
肖凉笑了笑,说:“你好好地跟着老许学习。他知识渊博,为人处事什么的也做得很好。”
“你跟着他学习,准没有错。”
季冬点头。
见了原主外公一家之后,季冬又跟原主的几个发小见面。
他的这几个发小,有两个跟他一样下乡去了,有几个家里给安排了工作,所以倒是逃过了。
不过,因为个人的生活圈子不同,又或许是换了一个人,反正季冬跟他们没有什么聊的,只是草草地见了一面,连饭也没有吃,随后就回去了。
接下来几天,季冬去废品站那一边搞了一些书回来,而后就在家里专心地看著书,没有再出门。
返程的前一日,季冬出门去买了一些布和一些土特产打算带回黎星大队,却不想,这刚一回来,就在大院的门口里看到姚姝。
那么大一座肉山在那里待着,季冬很难不注意到她。
姚姝听到响声,往季冬这一边看过来,见是季冬,立马就别过头去,而后快速地往旁边走一些,那模样,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季冬:……
这避之不及的样子,跟前些天闹着要嫁给他的模样简直若判两人。
不过,这样子也好,总比哭着吵着闹着要嫁给他要强。
回到家之后,还没有等季冬问起,肖雨便告诉他,姚姝看上大院里傅叶,想要闹着要嫁给傅叶。
然而傅家却不怕姚家,所以姚家不能像逼迫季家一样逼迫傅家。
“当真以为这天下是傅家的天下,所以姚家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这会儿踢到了铁板了吧?”肖雨非常解气地说着。
她两个儿子也是无辜,什么也没有做,直接就飞来横祸。
幸好冬冬机灵,要不然,冬冬真的和姚姝结婚,且不说这个吃的问题,大晚上睡觉的时候,姚姝一翻身,冬冬估计被压死。
“这感情好。”季冬笑了笑,“要是傅家出手,直接把姚家给解决掉,那就最好不过了。”
肖雨却是摇头,说:“这个不太可能。现在大家都小心行事,傅家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大家都谨慎小心,生怕行差踏错,一个不慎,就让家族毁于一旦。
“那倒是有些可惜了。”季冬说着。
不过,即便傅家不出手,姚家也蹦达不了多久了。
“不必觉得可惜。”肖雨应着,“多行不义必自毙。姚家如此行事,肯定会倒,只是早晚问题而已。”
季冬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第二天一大早,季家人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坐上季和借来的小轿车,送季冬去车站。
因为今天季冬要离开,所以季夏昨天晚上就回来了,今天一大早就跟着家人送季冬去车站。
肖雨抹着眼泪,极为不舍。
季冬也很是不舍。前世,身为孤儿的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亲情的温暖,今世,穿到到原主身上,在回京城的短短十来天里,他感受到了来自亲人的温暖。
这一种感觉很美妙,他很喜欢。
所以称呼什么的,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妈,你别哭。”季冬低声哄着,“等过年的时候我再看看还能不能再回一次家。”
“现在离过年还有好久呢。”肖雨低低地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很快的。”季冬应着,“没有几个月了。”
他这一次回去搞完秋收,然后就差不多就到年底了。
“这个给你。”季夏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到季冬面前,“你拿着,该花的就要花。不要省。”
“这里头还有一些票。本来我想着去商场给你买一些你用得上的东西的,但是这路太远了,你自己也不好扛那么多的东西,所以我把票给你,你自己去买。”
这是季冬听到过季夏说的最长的话,虽然季夏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面无表情,不过,季冬却感觉到心里暖暖的。
“哥,你放心吧,我像是那一种会亏待自己的人吗?”季冬笑了笑,接过布包,“谢谢,我会对自己很好的。”
拿了那么多的钱和票,他肯定会对自己很好的。
季夏点头。
季和拍了拍季冬的肩膀,说:“好好干,撸起袖子加油干,在劳作的同时,不要忘记读书。”
“是的,努力干活!在农村这一片新天地里,发挥自己的作为。”
季冬点头,拿好自己的东西,不舍地对季和他们说:“爷爷,爸妈,哥哥,你们回去吧,我走了。我会好好干的,不丢我们季家的脸。”
说罢,季冬也不看他们的反应,自己转身走进了车厢。
再看下去,他怕是不舍得离开了。
有些东西,没有拥有过还好,一旦拥有过了,就再也舍不得失去了。
等季冬的身影消失在车门之后,肖雨忍不住了,哭出声。
季行只得扶着她走上车。
季冬拿着自己的大包小包走到卧铺里。这卧铺是季和找人帮他买的,要是靠他自己,估计还得坐硬座回去了。
硬座坐得太累,卧铺还好一些,有个位置可以睡觉。
他到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卧铺上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季冬定眼一看,哟,还是一个“熟”人。
之前来京城时占他位置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也看到季冬了,瞳孔一缩,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阴魂不散。”那个女人吐出这么一句话,而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瓜子,开始嗑起瓜子来。
季冬没有搭理她,放好自己的东西,而后非常客气地对那个女人说:“这位大婶,这个下铺是的我。我现在要休息了,请你回你的位置去吧。”
那个大婶只是拿眼睨了季冬一眼,屁股却像是粘在位置上一样,一动也不动。
“你不起来,不让开的话,我就叫乘务员了。”季冬非常客气地说着,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的笑,“趁着现在火车还没有开,你还有机会下车的。不必等到下一个站的值班室。”
听着季冬这么一说,即便是再不愿意,那个女人也只得起身让开,然而她脸上全是愤愤不平:“现在的年轻人,果然不懂尊老爱幼。我们这一把老胳膊老腿,哪里能爬得上上铺?”
“也不知道家里的长辈是怎么教的,只养不教,以后也是社会的蛀虫。”
……
她一边爬上上铺,一边在骂骂咧咧。
季冬才不管她那么多,将自己的东西又放整齐一些,而后躺卧铺上,闭目养神。
今天起早赶火车,他现在困得要命。
至于那个女的在说些什么,抱歉,他就算是听到了,也当做是没有听到。
季冬一觉睡到了中午,他醒来的时候,看到那个女人正坐在卧铺旁边的小凳子上,一脸怒气地看着他。
季冬莫名,但是却不打算搭理。
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多看几页书,书本还能给他知识呢,跟这个女人说话,除了给自己的心情增添不好的情绪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却不想,季冬不搭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却是对着季冬就骂着:“我说你,你睡觉的时候打那么大的呼噜做什么?吵得我一个早上没有得睡。”
“年纪轻轻的,呼噜声那么大,你是不是有病?有病的话,赶紧去医院医。”
莫名其妙被这么怼,晓是好性子的季冬也忍不住,反问:“我活了十来年,还是第一次知道我睡觉会打呼噜的。”
那个女人饥笑了一声,说:“你睡着了,又不知道打不打呼噜?我们这些旁人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刚才没有睡觉,上车又早,知道他们对面睡着的是一男一女。
这两个人也像这个年轻人一样,上车就睡觉,而且,那个男的也打呼噜。
所以他们两个是绝对不清楚季冬有没有打呼噜的。
“不管我有没有打呼噜。”季冬忽然笑了笑,说,“这是天生的,我也不能控制得了。”
“所以,在这个车上的话,你只能忍一忍了。”
说罢,季冬没有搭理她,拿上毛巾去洗手台那里洗手洗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