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冬所说的做了准备,?就是将张大英的头发给剪短,剪成平头。这个难不倒季冬,横竖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只是照葫芦画瓢就成了。
剪好之后,季冬让邵银将张大英的眉毛画粗一些,?将她脸上肤色调黑。
邵银懂得药理,?也懂用中草药的药汁来调,?弄好之后,?季冬再看张大英,如果不看她那个有些微突的肚子,?张大英活脱脱一个汉子,偏瘦的汉子。
“张大英。”季冬解释道,“我昨天晚上回来,?在路上看到你那两个大哥了。虽然我有信心能避开他们,?但是我自己一个人带着许老师他们,而火车不等人,?所以我不愿意起纠纷,?只能这样子给你做些伪装,等会还得委屈你。”
张大英摇头,?脸色平静,?说:“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现在只想活命。别说是剪平头了,就算是把我剃光头也成。其实我挺想剃光头的,毕竟我有头虱。”
之前在那一家中,?她天天都被绑着,?那人对他非打即骂,怎么可能天天烧热火给她洗澡?
久而久之,她的身体都有些发臭了,?也幸好季冬不计较,还愿意带她回来。
此刻的张大英无比地感谢自己当年那么努力地帮着季冬赚工分。
“邵老师昨天晚上配了药,也熬了药汁给你洗头,而后头虱也差不多死光了。至于头发里面的虫卵,回头让邵老师再给你弄些药杀死就成了。不需要剪光头。女孩子还是留长头更好看一些。”季冬说道。
经历在人生大变的张大英,还能这么平静的对待生活,也算是心性比较好的。
张大英点点头。
“等会你把你的衣服换了,换成我的旧衣,”季冬又说道,“我的旧衣服是洗干净了的,放心。”
怕张大英不理解这个用意,季冬又继续说着:“我昨天听大队长说,那个人安排了人在火车站有汽车站那里守着。你打扮成这样,穿男人的衣服,只要你不开口说话,没有人会认为你是女人。”
“这样,可以避点耳目。”
“我们这一群人当中,只有我是身强体壮的男人,许老师他们体弱,为了他们的安全,我只能出此下策,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个人派了多少人在火车站那一边守着。”
他也是没有办法。他虽然会打架,还打得比较好,又不怕事,但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而且,他买的是今天晚上的票,只想顺利地坐上火车,到达京城,不想多生额外事端。
要是耽搁了,票还得重新买,光是这钱,就是一大笔开支,并且还不定能买得到票呢。
“我知道。”张大英点头,说,“一切以安全为主。我会配合好你们的。我现在只想留着这一条命报仇。”
这一边已经没有可以值得她留恋的。
季冬见她如此配合,微微地叹了一声,而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拿了几个麻袋出来。
“等一下你就钻进麻袋里头,然后我和张进步扛你的拖拉机的后面。邵医生他们离开黎星大队,肯定是有社员送别的。到时,你那两个大哥很有可能会过来查看你是不是跟着我们走。”季冬指着这其中的麻袋说着。
他也就是没有办法了,才会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
邵银医术高超,那么受人欢迎,她离开的时候,社员们肯定是会过来送别的。
而最重要的是张大虎两兄弟还一定盯着他们,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张大英了。
张大英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就点头,说:“好的。”
不就是钻个麻袋吗?她能行的。钻个麻袋总比之前被人脱光了衣服绑在大长凳上强。
而且,撑过了这一次,她的命就保住了,接下来就是报仇的事了。
季冬见她那么地配合,感慨了一下,而后手脚麻利地将张大英给装到大麻袋上,扎紧袋口。
也得亏张大英现在瘦了那么多,要不然,就凭张大英的身高,这个麻袋虽大,但是也装不下张大英的。
麻袋透气,他也不需要在麻袋上扎口给张大英换气。
邵银在旁边看到了,叹了一声,说:“作孽。”
真是作孽,摊上这么些家人。之前那一家子那么宠爱大英,只是,为了钱,竟然能将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卖给一个侏儒。
而遭受了那么可怕的待遇之后,张大英能还平静地对待生活,实属难得。
季冬没说什么,只是叫许谨之他们将自己的行李搬到院子里,等会张进步就过来。
许谨之他们在这一边虽然住了几年,但是行李什么的,并不算太多。一人一张棉被还有一些衣服和一些其他的物品,一个一个麻袋能装得完。
剩下的东西,他们也半卖半送给黎星大队的社员了。
以至于张进步开着拖拉机过来之后发现那么少的东西,愣了一下,说:“怎么那么少?你们不将东西给拿回京城吗?省得还得再买。”
反正他直接将他们送到海市火车站那里,季冬再花些钱将行李给搬到车上即可,到了京城的火车站,季冬又有人过来接,所以完全可以将行李给打包带走。
“不用带那么多东西。我们自己本身也没有多少东西,值钱的更没有什么。”邵银应着,“就我的药材多一些,其他的还好。带这些就够了,其他的我们回来京城再买。”
而且,虽说政府承诺归还他们的产业,但是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一个情况呢。
就先带那么多吧,横竖会补发这几年的工资,他们也有钱买东西。
张进步点头。
季冬小声地跟张进步说了张大英的事情,并将自己准备做的事情告诉张进步。
张进步叹气,说:“也是个可怜的。带她离开这里吧,过个好日子。”
张大英也算是好心有好报,得亏着她当年那么努力帮着季冬赚工分,若不然,这一次季冬怎么可能带张大英离开?
季冬点头,说:“谢谢。”
他这个计划有张进步配合更好一些,别的不说,光是抬张大英出去,要是张进步不帮忙的话,他只能和许谨之一起抬,恐怕都抬不动。
“不用客气。”张进步叹气说着,“她也是一个可怜的。”
摊上那样的哥哥,摊上那样的妈,看来整个张家对张大英最好的应该是张家栋,可惜张家栋坐牢了。也不知道等张家栋出来看到女儿没了,会是怎么一个想法。
不过,张家栋年纪那么大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监狱呢。
季冬和张进步将东西全都搬到拖拉机里,为了掩人耳目,把张大英放到最里边,然后才是邵银他们的行李。
邵银等人坐上拖拉机之后,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几间居住了几年的土坯房。
几年来,他们不断地修这个土坯房,特别是有了季冬之后,房子外围也竖起了篱笆,不比大队里的社员住的房子差。邵银当了赤脚大夫之后,大队里出不起诊费的,还自动过来帮着他们挑水,劈柴,整理篱笆等等。
本以为余生都要在这土坯房渡过,死后连安葬的地方都没有,然而峰回路转,他们竟然得以平反。
这一刻,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情。邵银则是感慨,其实她得挺舍不得离开这里的,不过,为了能追求更好的生活,还是得离开。
许谨之的眼眶已经湿了,他背过身子,轻轻地擦拭着眼角,声音有些哽咽:“刚来的时候,我天天做梦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现在真的准备离开了,心里却很不舍。”
“我也不舍得。”李扬在旁边接过话,说,“住了那么久,都有感情了。”
“是啊。”邵银也叹气,不舍地再看一眼那几间土坯房,“都有感情。”
其他两个老人也在感慨。
季冬:……
“舍不得是正常的。”季冬赶紧说着,“我当初回京上大学的时候,也是舍不得。”
“以后要是有空,我们再回来这一边看看。”
“国家的科学技术正在发展,以后交通肯定会更加便利的。”
邵银等人点头,但是只是看着那些土坯房,没有说话。
确实,以后交通肯定会便利起来,火车的速度也会提升,但是他们已经年近古稀,并且前几年太过劳累,身体亏损大,还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坐好喽。”张进步在前头大叫一声,打破了他们的沉思,“我准备开车了。”
“车上有些颠簸。”季冬赶紧说着,“所以我铺了一层稻草,不过,等会你们要是觉得太颠的话,就抓住拖拉机两边。”
邵银等人点头。
张进步发动拖拉机,发出“突突突”的响声,而后慢悠悠地离开黎星大队。
到了村东口的时候,果然有一小部分人等在那里,他们看到拖拉机,快速地跑过来。
“邵医生,我们舍不得你。”
“邵医生,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邵医生,路上平安。”
……
张进步将拖拉机停下,让邵银等人跟这些社员告别。
“大家有心了。谢谢大家过来送别。”邵银眼眶含泪,激动地说。
这会儿,她也说不出其他的话,只是一直重复这两句话。
“邵医生,这个送给你路上吃。我昨天晚上连夜包好的粽子,现在还没有热乎着呢。”其中一个社员将一个篮子往邵银手上塞。
邵银赶紧推辞,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你自己留着吃,我备有在车上吃的东西。”
“拿着吧。”那个社员还是将手中的篮子推过去,“要不是你,我家那口子的腿也好不了。”
“你拿在路上吃。”
那个社员见邵银还是不接,将那一个小篮子直接放进拖拉机里,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其他过来送别的社员见状,也纷纷将自己手中拿过来想送给邵大夫的东西放进拖拉机里,然后也走了。
邵银:……
季冬:……
许谨之他们:……
有心想让他们拿回去,但是想着这好歹是他们的一片心意,邵银最后还是没有下车将东西送回。
张大虎和张大豹两兄弟也过来送别,不过,他们嘴里虽然说着送别的话,但是眼睛却往拖拉机里面看。
等看到只有季冬他们,其余的全是行李,失望的表情再也忍不住。
季冬心里冷笑。
还没有等张大虎和张大豹想出办法试探,他们就听得张进步大声地叫着:“走喽。坐好来喽。”
接着就是拖拉机突突的声音。
张大虎和张大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拖拉机远去。
等再也不见了拖拉机的踪影,张大豹一拍自己的脑袋瓜子,对张大虎说:“刚才拖拉机离开的时候,季冬对我笑了笑。”
依着他们跟季冬的关系,季冬不拿刀子摊他们就算不错了,竟然还对他笑,很奇怪。
“是不是大英就在那拖拉机上?”
“怎么可能在?”张大虎摇头,非常肯定地说:“我们两个人,四只眼睛,那拖拉机就那么一点大,我们看得清清楚楚,大英确实不在那上头。”
“那么大一个活人,要是真的在上面的话,我们肯定能认得出来。”
昨天晚上他们就去盯梢牛棚了,但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今天早上也是一路跟踪过来的,也没有发现大英的身影。
若是大英真的在拖拉机,他们肯定会发现的。
“可是,那矮犊子明明说他们大队里的人看到大英往我们大队这边走了。”张大豹皱紧眉头,“大英不是过来找季冬,她还能找谁?”
也就除了季冬愿意揽下这麻烦事,其他人不愿意。
“管她找谁。”张大虎一拍自己家弟弟的脑袋,说,“反正我们已经把人送到那个矮犊子手上了。是他自己没有看好人。”
“这钱,他没脸过来拿过来。就算他想过来将这钱拿回来,也得看我拳头硬不硬。”
“那我们还找大英吗?”张大豹反问。既然横竖不给回对方钱,那他们还找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