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潇帮魏轻语掖着被子,在心里无奈又偷偷的想道。
漆黑的夜像是画师弄撒的墨汁,几颗明亮的星星挂在画布上点缀着这寂寥的夜晚。
逐渐清晰的光感从魏轻语沉重的眼皮传来,少女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房间里点着她平日里最常用的素香,柔软的被子被严实合缝的压在身下。
地上那块被摔碎的染湿的白色地毯换成了浅灰色,就连被自己弄倒的书柜角落都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一切都跟魏轻语进入发情期前时的房间一模一样。
除了床头柜上摆着的那一盘已经被吃了不少的芒果。
明黄色刺眼的映在魏轻语眼瞳中,让她不由得皱了眉头。
“哗啦——”
这时一声卫生间细微的冲水声响起,季潇整理着校服裙从她房间的卫生间走了出来。
她看见魏轻语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有些惊喜:“这么早就醒了?”
而后她又坐回了魏轻语床边的椅子上,道:“我刚才内急用了一下你房间的卫生间,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魏轻语轻轻摇了下头。
而后她看着季潇坐在椅子上这般自在熟练的样子,又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从你又昏睡过去开始吧?得……”季潇说着就看向了魏轻语房间的钟表,“得三个小时。这样看来你睡得还挺久的,不过睡得倒是挺乖得。”
魏轻语听到季潇这不知道是不是带着调侃意味的话脸颊微微有些灼热,眼睛不自然的眨了两下。
她看着自己身上已经被换下的衣服,轻抿了下唇瓣:“从我昏睡开始,一直都是你一个人?”
“当然不是,我让吴姨她们过来帮你收拾房间,换了衣服,然后还叫了家里的医生来给你看了看。”季潇道,“不过你放心,医生检查过了,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除了有点贫血,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这次发热期虽然来的突然,但是好在处理及时,这几天按时注射就可以了。”
魏轻语“嗯”了一声,青绿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她都没有注意到的失落。
“想吃芒果吗?”季潇想起刚才自己出来的时候魏轻语在看着自己放在她床头柜上的芒果,便热情的询问道。
听到芒果又一次被季潇挂在了嘴边,魏轻语藏在被子下的手不由得握紧了几分。
她知道床头的那盘吃掉一大半的芒果肯定是季潇拿来的,心里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沉默中,视线里的季潇又要将那果盘端起来,魏轻语忙打断道:“季潇,我不喜欢芒果。”
那声音一如方才回家时她提到芒果时的生冷。
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醒,那语气里竟然还搀着些娇憨别扭的小脾气。
季潇捏着小叉子的手顿了一下,眼睛里满是不解。
魏轻语见状随意捏了个借口,面不改色的解释道:“我……闻到芒果味会不舒服,就跟过敏似的。”
灯光打在坐在床上少女,褪去情谷欠的唇瓣还带着些虚弱的苍白。
那青绿色的眼瞳挂着几分无力与对芒果的刻意回避,看起来就跟真的不舒服一样。
“你对芒果过敏怎么不早说。”季潇说着,忙从椅子上起来,将手里的芒果拿得离魏轻语远了些。
而后她看着这一盘子所剩无几的芒果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转身对魏轻语道:“你会不会是因为信息素跟这芒果的味道相冲,所以才导致这次发热期提前了四天啊?!”
“刚才医生给你检查身体的时候也说了,你提前这么多天肯定跟什么因素影响到你了有关。现在看来就是这个芒果影响到你了啊!”
魏轻语听到季潇这么说怔了一下。
她的确是知道有些oga或者alpha会因为体质原因在分化后对某种味道不适应,也会因为某种味道引发发热期或易感期提起。但是明明她分化后也曾经吃过芒果,可却从来都没有今天这样过,而且刚才自己上楼甚至都没有闻到家里的芒果味。
怎么会是因为这个……
“小姐,魏小姐的药煎好了。”
就在这时,吴姨端着药推开了房门。
魏轻语还来不及否定季潇的这个推断,季潇就忙招呼吴姨道:“你来得正好,快去把家里所有的芒果都给我丢了。”
吴姨虽然见惯了季潇喜怒无常,但是对于这几百块钱才买得到一个的芒果实在是心疼,“小姐,这芒果是怎么了,是不合您的胃口吗?还是……”
“不是我。”季潇摆了摆手,打断了吴姨的话,“是魏轻语。她不能闻芒果,对芒果过敏,以后家里不能出现芒果知道吗?”
“是。”吴姨闻言连忙点头。
现在的魏轻语可不再是自己这些佣人可以欺负的人了,而是他们小姐都要供起来的主子。
别说是几百块钱的芒果,就是自己这个在季家干久了的老人哪天惹得魏大小姐不开心了,该被小姐扔也是得扔了的。
沉了一下,季潇好像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不妥。
她翘着椅子腿,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朝吴姨询问道:“不过……你说,这老贵的芒果要是丢了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啊?”
“是啊……小姐……这芒果可是等了好久才有的。”吴姨低着头,弱弱的回答道。
“嘶——”季潇摸着下巴是思量一下,道:“那这样吧,剩下的芒果你们几个佣人拿下去吃了或者试试能不能退掉吧……你怎么处理都行,反正不要让它跟它的味道再出现在家里任何魏轻语会去到的地方,明白了吗?”
“明白!小姐。”
方才脸上还阴云密布的吴姨转瞬间就满是欣喜。
以前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能吃到这样金贵的芒果,竟然是托了魏轻语的福。
“行了,别搁这里杵着了,快下去给我处理了吧。”季潇说着又指了指放在魏轻语书桌上的芒果,“还有这个,这个也拿走。”
“是,小姐。”吴姨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药,端着芒果乐颠颠的就退了下去。
房间又重新只剩下了季潇跟魏轻语两人。
季潇双手背在椅子后,对魏轻语讲道:“怎么样,本小姐这够意思吧?”
少女的那带着些小得意的眼神在魏轻语的眼中亮起,只是魏轻语这次依旧没有觉得厌恶。
甚至心里还多了几分欣然。
她想起不久前那天早上差一点被自己丢进垃圾桶的芒果,目光沉沉诡谲。
少女含着一颗隐秘的私心,看着方才季潇这般袒护紧张自己,自私的选择了默认,没有去澄清季潇的这个错误推测。
魏轻语顺着季潇的话点了点头,轻声道:“谢谢。”
季潇闻言笑着敲了敲床头柜上的药碗,道:“呶,要是谢我,就把这药喝了。”
“这药是两次发热期一次,这是这一疗程的你第三次发热期,刚才医生来给你开了药,赶紧趁热喝了吧,等凉了就更苦了。”
魏轻语听着季潇的话,看向了那个盛着棕黑色中药的玻璃碗。
她还记得,上一次出于对季潇的警惕,哪怕是她替自己试了药,自己还是把这药倒进了房间门口的那盆绿植中。
当时的魏轻语以为这又是季潇的一次对自己的报复折磨,只是两个月过去了,那盆绿植非但没死,反而更加的郁郁葱葱了。
柔白的灯光落在郁郁葱葱的叶子上,由内而外散发着嫩绿的亮泽。
这碗药,好像真的是季潇让医生开了帮自己调养身子的……
季潇见魏轻语一直没有说话,以为她还是对自己送来的药依旧持怀疑态度。
少女沉了沉气端起了药碗,打算像上次那样亲自替魏轻语喝一口,试药给她看。
透明的玻璃碗挂着点棕黑色的药珠落在少女的唇边。
一别两月之久,这碗药喝起来非但没有味道减轻,反而苦涩更甚了。
那浓烈的苦味带着类似于泥土或是树皮的味道翻涌在季潇的口腔,疯狂的践踏在她的舌尖上。
而后带着些许划嗓子的辛辣感浩浩荡荡的朝着她脆弱的胃冲击而去。
一口结束,季潇迅速的从口袋里剥开了一块糖。
葡萄味的晶状糖块被她塞到了嘴里,少女含糊不清的对魏轻语讲道:“你可看到了,没事啊。”
只是季潇努力的想要表现出一种没有事情的样子,可是脸颊上却写满了痛苦。
那眉心高高的攒起像是一座无法跨越的小山,连绵至深。
没有一点说服力。
“我不看着你,呶,喝完记得吃。”
说罢,又是一颗包着流光色糖纸的糖果被季潇拍在了桌子上。
魏轻语还没有反应过来,季潇就忍不住喉咙间翻涌折磨的苦涩感,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房间里一下就重新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安静。
魏轻语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重新被关上的门,方才一直在房间里陪着自己的少女真的离开了。
空气沉沉的凝聚在这一方小屋中,魏轻语嗅得到药的苦涩,芒果的清香。
还有属于方才那名少女身上的桃子白兰地。
魏轻语鬼使神差的将自己的手放在手腕上的那枚小桃篮上,属于少女英勇保护自己的鹅齿印密密麻麻的出现在她柔软的手指上。
是她,又一次将陷入发热期泥淖的自己救了回来了。
也是她,为了自己不屑于丢掉了她期盼好久的昂贵水果。
时间慢慢流逝,温热的药上慢慢浮动的热气已经彻底消失在这一方空间。
魏轻语想起方才少女金橘色的眼瞳还有她眉心皱起的沟壑,手指轻轻拨动着那玻璃药碗。
一下,一下。
细微而清脆。
墙上的影子倒映着少女削瘦的身子,那一双纤细的手臂盖住了那玻璃碗的影子。
魏轻语最终还是捧起了它。
温和柔白的灯光落在少女的颅顶,印在玻璃碗上的唇印吻在了她的鼻尖。
轻轻的一下,随着喉咙的滚动趋于平缓,无人知晓。
作者有话要说:吻了,但又没有完全吻上。
魏冷漠:摄影师帮我单独截出这两段,我要单曲循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