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竞赛结束之后,洪天已经很久没来上学,因此他冷不丁出现在校园里还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本来他这人长相不出众,成绩也不出众,并不是那种会惹人注目的人。可他竞赛失利抑郁成病请长假却让不少人知道了学校里有他这一号人。
“哎我听说他得抑郁症了啊,这么快就好了?”
“看起来是好了吧,精神还挺好的。你看他连发型都换了。”与洪天同班的学生说,“原来他的发型看起来就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你看现在,跟以前完全不是一个调调了啊。”
“怎么感觉流里流气的?”
一中校规里有一条禁止学生染发。洪天倒也没有染发,但那个发型弄得就很骚气。而且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啫喱水,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
洪天以往表面上不显示,但内心里很在意别人的眼光,今天进校门之后却对大家的目光视若无睹。他径直坐到班级里,就跟这段时间他每天都这样来上课,好像并没有请过假一样。有人跟他说话,他也是笑着回,只不过个别细心的同学发现,洪天的笑容跟以往不大一样了。
以往洪天也有些目中无人,那时他的笑容半真半假。现在的笑容,好像连那半点真都没了。
连赢也是课间听同学们议论才知道洪天回来上课了。早上他想给洪天发信息确认一下,但把腕抬起来又有那么一点怂,想着要来怎么也会来,不来他劝也没用。没想到洪天真来了。
尚云熙很快发现连赢上课有些心不在焉。本来就有点好动,这会儿更是无意识地揪着一角书页翻来覆去地折,折的那一片书纸都要掉下来了。老师在前头讲课,尚云熙趁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字赶紧按住那只不老实的手,抓过来放到桌下轻轻用拇指抚了抚。
连赢意识到自己走神,回头看了尚云熙一眼。见尚云熙盯着黑板,他也把注意力强行拉回黑板上。越是接近中午他的心里就越是乱的慌。他一面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一面又有点排斥见洪天。
下课铃这时响起来,连赢吓一激灵,下一秒就被尚云熙拉着起身:“走,出去转转。”
连赢问:“去哪?”
尚云熙附身说:“你告诉我你一上午总走神是为什么我就告诉你去哪。”
连赢犹豫片刻,跟尚云熙坦白中午要请洪天吃饭,问问洪天嘴里的事。尚云熙一听跟自己猜测的一样,便带连赢往楼上走,上到六楼,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本来是想去楼后,但课间休息就十分钟,来回也不够做什么。他主要是为了把那段视频给连赢看。与其让洪天给连赢看,不如他来给连赢看,起码他能在第一时间安慰连赢。
尚云熙给连赢戴上一只小巧的无线耳机,又解开手表给连赢递过去,然后点开视频:“这是从洪天的手表里翻出来的。你去见他他多半也是给你看这个。”
连赢有些忐忑地问:“你看过么?”
尚云熙说:“看过。我觉得是正常操作,所以你看完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毕竟这世上有许多事本就不是能人为控制的。”
连赢的目光集中到手表上。画面没有投射-到墙面上,看着那么一小点的屏幕还挺不舒服的。可连赢的注意力已经被彻底吸在上头。前面那大片的盲黑尚云熙没给连赢看,他给连赢点开的时候直接就是视频。
连赢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小时候的。但他仍然十分熟悉。求助的声音一出来,他的意识就像被强行拉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江岸上。北风激荡,把人冻得好像四肢都僵硬了。他被一个叔叔救到岸上。发现事故的人都在桥上,他们一时过不来,他就只能求助于眼前的人。
连赢脸色不大好看。把手表递给尚云熙。他说:“我不想看了。”
尚云熙自然不会勉强。他把表重新戴回腕上,抱住连赢。楼道里十分安静,这一层是校长办公室和大型会议室所在,平时也没什么人上来。尚云熙说:“中午就别请洪天吃饭了,夫人,请我吧?”
连赢不置可否,垂着头思考好一会儿,问:“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尚云熙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连赢问了他也就仔细想了想,说:“要听实话么?”
连赢抬起头来:“当然。”
尚云熙说:“我大概会一面觉得恐惧,一面在一旁看热闹。没办法,我小时候实在是太怕我妈。我每次看见她都觉得全身都绷得很紧,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打结。如果能再也看不到她,我想我会比较开心。我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害怕?”
连赢回抱住尚云熙,抚着尚云熙的背问:“没有,这里还疼吗?”
他从来没有直白地问过尚云熙背后的伤是谁打的。但是他已经猜到,那人应该是尚云熙的妈妈。
尚云熙笑说:“遇上你就不疼了。”
连赢也跟着笑了笑。尽管他内心有很大波动,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但是这一刻有尚云熙在,似乎什么事也没那么可怕了。他想到视频里的那位恩人也会觉得十分愧疚。但他知道时间回不去了。与其难过倒不如为对方做点什么。
十多年过去了,他都没能为他的恩人做过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还好,他爸一定知道。
连赢就着尚云熙抱他的姿势把下巴抵在尚云熙肩上,琢磨着要不干脆问问连所长中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他也好问问当年的事。这时却听不远处“嘎哒”一声,传来了开门的动静。连赢跟尚云熙几乎是闻声即动,当场分开。可还是被出来的校长看到了他俩几秒前抱在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