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允之醒后第二日,就和李韬结伴进宫,到涌泉宫旧址祭拜惠妃。
此时的涌泉宫已经是一片废墟,当年的荣光、阴谋与杀戮,仿佛都随之烟消云散。
“侯爷,侯夫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二人转头一望,便看到海德英站在宫门口。
苏允之两年未见他,突然看到他双鬓斑白的苍老之态,不禁微微一滞。
李韬带着她上前几步:“海公公。”
海德英看了他们二人一回,目光落在苏允之脸上,弯腰要行礼,被李韬伸手扶住:“今日我们夫妻二人是得了恒王殿下允准,私下进宫,公公将我们当作寻常人便是。”
海德英点了点头,却目光一转,望着苏允之道:“话虽如此,可这宫里头,哪会有什么寻常人?”
苏允之看对方目光意味深长,不禁又想起当日难产所见的梦境。
“侯爷和夫人是来祭拜什么人的?”海德英指了指东南角的纸钱和焚香。
苏允之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李韬道:“是苏贵妃和惠妃娘娘。”
海德英没有意外之色,反而笑了笑:“二位真是有心了,杂家手头还有点琐事,就先告辞了。”
苏允之看着海德英离开的背影道:“侯爷,你说海公公为什么会帮惠妃姐姐?我梦中所见是真的吗?”
李韬道:“本来我也不确信,那日你说梦见惠妃,我怀疑惠妃的尸身有可能就埋藏在涌泉宫,就命人暗中查探了一番。”
苏允之一愣:“后来如何?”
李韬牵住她的手,握在掌心之中:“你放心,她不在这儿,也不在陵寝,已经有人把她好好安葬在了宫外。”
“难不成就是海德英?”
他点头。
苏允之蹙眉:“之前我就想问了,海德英明明是皇上的亲信,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
李韬望着远处宫门,声音淡淡道:“若不是你提及惠妃,我也难以厘清此事。”
“什么意思?”
“海德英,与你这位惠妃姐姐的关系非同一般,”李韬望向她,“他当年是二十岁进宫,进宫之前,他在外面有过妻女。”
苏允之眸子一动,惊讶道:“难道惠妃姐姐是他的女儿?”
李韬:“不错。”
“可惠妃姐姐明明是翰林学士之女,怎么会”
李韬缓缓道:“海公公原名海如昔,是大喜班的一名唱戏花旦,后来结识了一位官家小姐,与对方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却因身份悬殊,为人所不容。”
苏允之喃喃道:“那位官家小姐就是惠妃姐姐的母亲。”
“不错,”李韬继续道,“女方父母为断绝二人的情分,命打手偷袭海公公,甚至私用宫刑。海公公受此重创,无处可去,最后进了宫,可他也没想到,当年那位小姐早有了身孕。更想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有朝一日会进宫为妃。”
苏允之听得怔怔的:“竟是如此。”
怪不得当初海德英对惠妃那么好,连她要做那样凶险的事,他都会帮她。
“一切善因,皆有善果,”李韬温声道,“当初你善待惠妃母女,不但惠妃因此报答你,连海德英后来也在帮你,若非如此”
他突然停下不说了。
苏允之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捏了捏他的掌心:“我知道的。”
李韬低下头看她,眼里有一丝笑意。
她抿嘴,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不要胡闹。”他说。
苏允之真想给他一个大白眼,到底是谁在胡闹?
二人收拾了一下,便携手望外去了。苏允之看宫道上没什么人,便伸手挽着他:“侯爷,宫变的那天,我就在大殿里,你知不知道?”他顿了顿:“不知道。”
她道:“你当时本来可以亲手取那个人的性命,却没有那么做。”
李韬摸了摸她的发顶,用极其温和的语气在她耳边道:“就那么让他死了,未免太便宜他了。那你是希望我杀他,还是不希望我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