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背后收集了一些证据。”
傅鸿与含糊其辞。
“一些……绝对可以扭转局势的证据。”
“是什么?”江玥追根问底,“既然你有可以一转局势的证据,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不亮出来、非得等现在?”
“大招都是要攒攒的。”易胜天插话,帮傅鸿与解释,“直接放大招容易把人吓退。把人吓退了,这大招放出来就没意义了。”
江玥看看面前的两只大灰狼,这只眯眼打量打量、那只也仔细观察观察。费了好一番气力,也还是没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不对劲。
“到底是什么招啊?”小兔子非常警觉,看谁都觉得不怀好意,“总感觉你们在合伙瞒着我什么……”
“错觉吧?”
易公子装起懵来非常有一手,迷茫脸一摆再一耸肩,真就像是无事发生。
“我们能瞒着你什么?来来去去,无非就是调查我叔那些事儿呗。
“说起来,傅小夫人,我上回去傅总家的时候,你还跟傅总闹得不可开交呢。怎么,缉|毒行动之后,又开始甜甜蜜蜜了?”
江玥不想接易胜天的这个话题——他想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下去,将傅鸿与和易胜天的阴谋诡计问个彻底。
“额……也没有甜甜蜜蜜吧?”江玥别扭地回答着,企图将话题往回拉,“我——”
但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些。一句话没说完,傅鸿与就将他的话打断,配合易胜天、顺其自然地避开了重点、也转移了话题。
“该闹还是得闹。”
话语权完全掌握在傅鸿与和易胜天手里,江玥根本插不上话。
“这段时间闹累了、看着乖巧而已;前段时间才凶——那可是真敢张口咬人。”傅鸿与指着左手掌的虎口问江玥,“这里,是不是你咬过的?”
易胜天故意哇哦了一声:“傅总就是傅总啊,养的兔子都自带獠牙。”
江玥想拉话题没拉住,无语又憋屈地看了傅鸿与手掌一眼,正想骂声“你活该被我咬”时,又猛地一恍惚。
——傅鸿与的手掌上有伤疤。
虽然只是浅浅一道,但还是让江玥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过去:没猜错的话,这肯定是他破罐子破摔、拿刀威胁傅鸿与那次弄的吧。
当时气急上头,他想也没想地拿起了刀子。如今再回忆傅鸿与赤手接刃的行为,他还是觉得脖子一凉、忍不住后怕。
伤口愈合的那段时间,傅鸿与除了要挟他帮忙洗澡之外,其他时候,都没再提及过手上的伤口;从不说手有多疼、伤得多深,也更是没说过事后是怎么处理的、有没有进行过缝合。
插不上傅鸿与和易胜天的对话,江玥又开始了走神,思维在神游之中疯狂发散。
他发觉,因为任性、因为火气上头,他真的错过了好多好多细节。
比如至今为止,他都不清楚傅鸿与的心境究竟有过怎样的变化?
从起初动不动就发火的偏执狂、老色鬼,到现在看似凶凶、实际会慢悠悠和他讲条件的“先生”,傅鸿与应该……
应该是有变化的吧?
应该是有在这个过程中,更懂得尊重他、爱护他的吧?
两人在易胜天那呆了一中午加一下午,途中吃的午饭,也是超——简陋的快餐。好在菜式挺多,三个人有五个菜、加一大盆汤,米饭也算松软,江玥吃得还不错。
临到傍晚时分,两人才道别了易胜天,乘车归家。
归途上,傅鸿与似乎很累,刚从别克英朗换回自家劳斯劳斯,坐了没一会儿就在车上睡着了。
江玥和傅鸿与的状态完全相反,难得在路途上表现得精神十足。
他偷摸摸地观察傅鸿与的睡姿,看了一会儿得出结论:傅鸿与睡了,但没完全睡。
脑袋好好地支着、手也一动不动地撑在扶手上,稳稳当当地坐着不见任何的晃动。
见过傅鸿与熟睡状态的江玥知道,这不是傅鸿与真正睡着模样,只能算是劳累之后的假寐。
印象中,傅鸿与好像从没在车上睡过觉?不是在利用时间看合同、批阅文件,就是在跟客户讲电话、谈交易。今天估计是真的累了,才会在车上小憩。
江玥看着看着出了神,神差鬼使地伸手去摸傅鸿与的手。
刚一触碰到那家伙手背上的皮肤,傅鸿与立马就醒了,表露出一瞬的警惕——亮出了恶狼捕猎般的目光。
对准焦、看清是小娇妻后,傅鸿与才收起了警惕,无奈问:“怎么了?”
“没什么。”江玥坐在左侧,右手正好能扒拉住大灰狼的左爪,“看看你。”
“看什么?”猜到江玥可能是要看他手掌上的伤疤,傅鸿与主动将手翻过来,摊开手掌,“看这个?”
“嗯。”小兔子点头,指着那道让他好生在意的伤疤,“痛不痛呀?”
“不痛。”傅鸿与语气轻松,“早就好了,怎么会痛。”
江玥啧声,感觉到傅鸿与有点顾左右而言他,不得已地把话说全:“谁问你现在痛不痛了?当然是问你受伤的时候啊!”
“问废话?”傅鸿与收回了手,不当一回事,“受伤总归都是要痛的。但过去的就过去了,没什么好说的。”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其暧昧,不知道是在说手伤、还是在说两人之前的不愉快。
江玥不开心地撇撇嘴,不满地嘀咕:“最讨厌你这样了……什么都不说清楚,擅自用一句‘过去的就过去了’敷衍了事。”
“说什么清楚?”傅鸿与已然没了睡意,坐正了一些,“你想要我解释什么吧?”
江玥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斟酌了一会儿语言,十分别扭道:“就……你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用手掌接刀刃?
“先生是笨蛋吗,不知道这样做会受伤?”
“这是后知后觉地在心疼我?”傅鸿与轻笑,“宝贝,你这反射弧够长的。我手上的伤都愈合好一阵了,你才记起来要问?”
“这算关心吗?只是你今天提到我咬你手的事,所以我才记起来的!”江玥狡辩,说完急忙甩甩脑袋,将无用的话题和回答清了一些,“别把话扯远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嘛!”
“没有为什么。”
傅鸿与移开目光,自始至终是无所谓的态度。
“我……在那晚上之前,从没想过你会想逃离我身边;被事实冲击之后,我也挺失控的。
“看见你拿刀,我挺害怕——但我不是怕你伤我。”
江玥:“那你怕什么?”
“你说呢?”傅鸿与毫不客气地敲了下小家伙的脑袋,“我怕你伤着自己。”
一方面,傅鸿与诧异于江玥居然会举起刀、对准自己。他反复确认江玥的意图,又反复被江玥伤到心。
是这一举动让他意识到,易胜天说得没错,兔子急了会咬人;也更是这一举动,傅鸿与感受到了江玥的真实内心。
他心爱的小兔子、他宠爱的小宠物,即便是选择激烈的反抗方式,也依旧想要脱离所谓的“深渊”。
江玥对决心的坦诚表达,进一步地激怒了他。
另一方面,傅鸿与担心江玥会做更出格事:比如颤抖的手将刀子一转——反过来将利刃对准自己。
“我受不受伤无所谓,我怕你一个想不开,傻傻地把刀子往自己身上扎。”傅鸿与牵住江玥的手,“还好,小笨蛋没想到这一茬。”
江玥确实没想到这一茬,是傅鸿与解释之后,他才愣愣一回神,小小声道:“对喔……”
原来当时还有这一项选择的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要把刀子往自己身上扎呢?
果然他还是太怕痛、太怕见血了一些,居然完全没往这个方向想对策……
“对?”
傅鸿与听到了江玥的嘀咕,加重力气把江玥的手攥得生疼,言语威胁。
“不许打这种心思,听见没?
“回去得跟芳姑说一声,让你少碰锋利的利器——最好也少进厨房,免得又被你摸到了哪把尖刀。”
“唔,不行不行!”江玥急忙抗议,“我可以不碰利器,但我不能不进厨房!
“人家未来可是要当特级厨师的!你能不能别当我生涯路途上的绊脚石呀?”
“特级厨师?”傅鸿与乐了,捏捏宝贝娇妻的脸,“我看你连菜刀都拿不稳吧,还想当大厨师?
“别折腾了行不行,后厨师傅看见你都怕。”
“才不呢!”江玥撅起小嘴,“师傅们都可喜欢我了!”
傅鸿与轻哼,忽地把话题一转。
“心情好点了?”
江玥一懵:“啊?”
“啊什么啊,还敢装傻?”
傅鸿与又解开了江玥的安全带,隔着商务座椅的扶手,将人硬捞了过去。
“你今天心事重重的,以为藏着掖着我就看不出来?”
“我……”
江玥没反抗傅鸿与的强拉强抱行为——反正按照以往经验来看,他反抗了也没用。索性顺势勾住傅大爷的脖颈,被那人牢牢地抱到怀里。
“没有啦,就是今天一直很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傅鸿与抬起小家伙的脸,仔细端详,“早起的后遗症?说你是懒兔子,还真是懒兔子。”
“不是生理上的不舒服,是心理上不舒服。”兔兔长长地叹了口气,“看见易胜天那副模样,我心里很难受。
“先生不觉得难受吗?”
傅鸿与不仅不难受,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点的幸灾乐祸:“我为什么要难受?易胜天再怎么说也是我的死对头,看见他现在这副鬼模样,我高兴都来不及,为什么要难受?”
“就是……”江玥支支吾吾说不出准确,“落差太大了?以前见易胜天时,他都是跟先生一样,穿西装打领带梳油头、看着很有气场很有距离感的!结果今天忽然换了一身朴素装扮,让我非常非常适应不过来。”
“他的落差,你有什么好接受不过来?”
“因为先生和易胜天、你们两人都对这个现状接受得好快噢,快得就像——对一切早有预料一般。想到这点,我更加难受了。”
江玥越说越小声,头也越低。
“先生,你不会也有这一天吧?你这么熟练、这么娴熟自然,你该不会……也有这一天吧?”
“怎么说?”傅鸿与避重就轻,又开始了花样敷衍,“舍不得我变得和易胜天一样?”
“不知道,我说不清楚我的想法和感受,但我就是觉得——先生是故意的。
“故意带我去见易胜天、故意让我看到易胜天的落魄模样。先生今天的举动不像是让我陪同见好友,倒像是在让我预演着什么。
“所以先生,你告诉我,你不会变成易胜天那样的吧?”
“我怎么会?”
避重就轻行不通,傅鸿与开始面不改色地说谎。
“易胜天是因为被老狐狸牵连,所以才到外地避风头的。我呢?我正直做事、一身清白,谁能牵连到我?——总不能是我姐吧?
“别想太多了,小东西。你没仔细听易胜天说吗,李政耀那边快要有动作了;等那边收网、抓到了真正的主犯老狐狸,易胜天这边也就不用再躲躲藏藏。”
“是吗?”
江玥几乎一整天都在神游,一听傅鸿与的话,立马来了精神,小手鼓掌。
“好诶,李警官终于要动手了!讨人厌的老狐狸终于要被法网抓走了!”
傅鸿与拍拍江玥的小脑袋:“就说你胡思乱想。好的不听、关键的不停,奇奇怪怪的东西倒是想了一堆。”
江玥委屈巴巴地摸摸脑袋,继续喜笑颜开,傻呵呵地在傅鸿与肩上蹭蹭,软乎乎撒娇。
“太好啦!”
原来都是我胡思乱想。
回到黑白别墅时,正好赶上晚饭饭点。
傅鸿与似乎是有其他事情要忙,吃晚饭时总算没有抱着江玥,更没有坚持不懈地给江玥喂食,而是速战速决完、吃完就钻进书房忙活公事。
自打上回、傅鸿与提到要带江玥出去玩后,江玥就老觉得自家先生在加班赶工。
想到先生都这么累了,自己前几天却还在给先生做整蛊意面……江玥光是回想一下,就觉得过意不去。
难得今晚有心情、也有兴趣,他决定大发慈悲一把——给傅鸿与认认真真地榨一杯香甜橙汁!
想到就立刻动手!正好家里有橙子、有榨汁工具。江玥学着看过的视频教程,将橙子逐个切开后,一个一个地放到榨汁机上手动拧出汁水。
一个拧完、再换一个。四个橙子下去,江玥耗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得到一杯浓郁的橙汁!
适当加一点点水,大厨本兔先尝尝味道~
本以为会是酸酸甜甜的好喝果汁,却不想喝到口里的味道只有酸、没有甜。
江玥没有多想,只当是正常现象。他没有及时止损,开始往橙汁里加糖。
一连放了比教程中还要多得多的糖后,橙汁终于有了甜味——很奇怪的甜味。
先是酸掉牙、再是甜掉牙,两种味道并没有融合在一起,而是生硬地分成了两层,让人喝着觉得很难受。
江玥苦恼地抓抓头发。
想重新再给傅鸿与弄一杯吧,却恰好没有橙子了;这大晚上的,他也不可能要求准备收工休息的家佣们再出去买。
无奈和纠结之下,他端着这杯超有层次感的酸甜果汁,心情忐忑地给傅鸿与送去。
一连送过好几回吃的,傅鸿与已经对江玥的到来不再惊讶。听见小家伙敲门进书房,傅鸿与还会放下手中签字的钢笔,主动询问。
“不是才吃过晚饭没多久吗,又弄了什么来?”
“没、没什么,”江玥将背在身后的橙黄色液体亮出,“给你打了个果汁。”
“这么贴心,知道我口渴了?”傅鸿与再自然不过地在大班桌上收开一块地方,给江玥放果汁,“拿过来吧。”
江玥犹犹豫豫地端过去,放下。
傅鸿与爽快地拿过,观察了一下果汁的色泽,话语带笑地夸赞:“不错啊,颜色看着很新鲜、很漂亮。
“这杯果汁要不要三千块钱一杯?怎么着,都得开个比上次咖啡还贵的价钱吧。”
“没、没有诶。”江玥支支吾吾,“这杯……这杯是请你的,不要钱。”
“不要钱?”傅鸿与搞不懂了,“为什么不要钱?小财迷,你费这么大功夫给我弄果汁,不就是想多坑我几分钱、快点把攒够你的赎身金吗?”
“因为可能不是很好喝……”江玥诚实地道出真相,“好像是橙子没有挑好,又酸又甜的,喝起来有点奇怪。”
打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战后,江玥觉得要不还是算了吧!难得发自内心地想给傅鸿与弄一次好喝的,可别被味道给毁了心意!
“算了算了算了!”隔着宽大的桌子,江玥企图将杯子抢回,“你你你、你别喝了!还给我,我自己喝!”
“为什么?送出去的果汁,还有伸手要抢回去的道理?”傅鸿与故意吧果汁放到江玥触不到的位置。
他转身找来皮夹,将里面放着的现钞尽数拿出,不由分说地将钱塞到江玥手上。
“拿着吧,省得下次又说我赖账。
“回去记得写在你的账本上,可别漏了。”
傅鸿与说完,一口气将果汁饮尽,完全不给江玥回收果汁的机会。喝完,他还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