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倾幕,黑压压的云雾将要吞噬着这座伫立在大显边疆的边城。
翡翠近日虽要忙碌着照顾姑娘和每日午间给住在徐府里的张明送药膳,比起往日忙了不少。
徐语棠都说先让她去照顾张明,她这里就先玛瑙再带着一个小丫鬟,话还没说完,那张还没恢复往日圆润的姑娘就一脸的哀戚。
徐语棠也就作罢,不过瞧着她连着忙了几日,也不见疲累,反而是脸色却是较之往日更显得红润了几分。
翡翠抱起原本晾晒在院子里的被褥毯子,抬头瞧了眼黑压压的天,刚感叹定是有一场雨时,就瞧见了那远处泼洒而来的雨幕,忙不迭抱着东西回了屋子。
徐语棠近日也是生活恬淡,此刻只顾着拿着本闲书懒散的依靠在榻子上看的昏天黑地,竟是不知道外面已经黑压压的,豪雨即将来袭。
直到她不经意瞧见了翡翠润泽的鬓发,这才恍然察觉屋外的边城此刻已然是瓢泼大雨了。
玛瑙原是坐在绣凳上绣着花,此刻瞧见了姑娘终于是从书里抬起了头,正BBZL透过窗户瞧着外面,于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将紧闭着窗户打开些许,那带着浓重水意的空气猛地席卷了这有些烦闷的内殿。
徐语棠淋着湿意微微的闭着眼眸,虽有些刺骨,但这几息之下胸膛舒畅了不少。
翡翠近日心情好,也感谢主子那日将张明接了出来,于是可劲的在主子面前表现。
今儿瞧见了主子目光悠远,屋里湿意滚滚,于是上前讨好的问道:“姑娘,这大雨的天气最是适宜吃一些暖身子的食膳了。”
徐语棠回首和立在身旁的玛瑙对视一眼,两人眉目间自是互通了意思,纷纷侧脸憋笑。
往日翡翠最是不喜欢在雨天做事情,一遇到雨天就懒懒散散的,只想着坐在屋子里散漫的度过这雨天,谁曾想近日里在张明处受了人间美妙的滋味,也感恩徐语棠的帮助,竟是硬生生脱了这懒散的性子。
“去吧,想吃点锅子。”说完话,她带着几分笑意的脸转头随意的望了一眼屋外,就瞧见一个穿着蓑衣的侍从脚步匆匆的从雨幕里走过来。
等着那侍从进了院子,立在窗户下,行了礼弯腰说道:“姑娘,镇国公说让您去前殿,有要事寻您相商。”
哐啷!
一阵惊雷似是要撕开这天地,随之而来的闪电骤然点亮这昏暗的天空之后,瞬息之间天地又陷入了黑暗。
“玛瑙将我的蓑衣拿来。”
粉面绣鞋踩在淌着水的石板路上,又走过那湿润的木板长廊里。
在瞧见那烛光敞亮的前殿里时,才发现竟是陈慎也在殿里端坐。
她心里一惊,瞧着爹爹神色虽未顿,但也算安稳,心里才稍许安定。
“女儿。”徐浚瞧见了女儿连忙起身。
陈慎也站起身,那身形依旧笔直修长,但却消瘦了不少。
“给陛下请安。”徐语棠先给陈慎行了礼。
陈慎目光瞧着她对着自己疏远恭敬的行了礼,这才说道:“徐氏,朕如今恢复你皇后之位,即刻回上京城。”
徐语棠猝然抬首,不可置信的瞧着这说话的帝王。
徐浚在一旁说道:“女儿,如今山河动荡,大显儿女生命存亡之际”
陈慎瞧着她满心的不愿,打断徐浚的话说道:“或者你还有一个选择。”
徐浚猛地住了口,刚才陛下和他商议的只有这一个选择。
徐语棠目光在爹爹和陈慎两人之间瞧了一圈,她谨慎的问道:“民女能问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徐浚叹了口气,他瞧着站在地上清泠泠的犹如一支绽开的梨花,风轻轻一吹就会被吹走,不知落往何处的女儿,他觉得女儿知道了真相会被吓到,毕竟家里出了犯谋逆之罪的恶人,于是正打算敷衍过去。
陈慎却是知道他们当初都小看了徐语棠,时至今日他必定是如他所言,他所有的东西都展露给她,这一次换他去猜她,于是他说:“前儿朕和努悍一战后,虽胜利,但军队里开始大面积感BBZL染了时疫。”
徐语棠闻言一怔,几欲说话,却又含在了嘴边,徐浚瞧她这样以为是吓到了她,苍然跪在地上,声音恳切的说道:“陛下,语棠她是一娇弱女儿,她”
陈慎目光始终盯着徐语棠,并不语言。
“爹爹,女儿想知道。”徐语棠回过了神,同样跪在了地上,她说:“语棠并不想做那在高门中娇养起来的金丝雀,女儿为镇国公嫡女,自出生之日起就享受着祖宗的庇佑和大显的庇佑,如今,女儿虽无一长处,但陛下因此百忙之中来找寻女儿,定然是女儿也能为大显做出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而女儿愿意承担起属于镇国公嫡女的责任。”
徐浚长久的跪在地上,随后溘然长叹:“女儿,你知爹爹当初丧子之痛,你当知晓爹爹决计承受不住第二次。”
徐语棠浑身一震,随即对着爹爹跪下,轻轻将额头放置在合并着的手臂上,轻声说道:“是。”
陈慎这才开口:“起身吧。”
随后陈慎细细的将着大显的局势展露在徐语棠的面前。
自从他登基之日起到至今,大显王朝之中算是掺杂了三方局势。
魏太后一派,意图在辅佐陈匀之子为帝。
努悍一派,意图内外勾结叛徒,里外相应,全面瓦解大显王朝。
第三方就是陈慎,这个肩负着大显的山河平定,百姓安乐的男人。
魏太后和努悍有着共同的目标,那就是陈慎,所以两批人马里外勾结,其中搭桥的人就是徐家二房的两个嫡出子女。
徐语棠听见两个嫡出子女之时,难掩震惊,她甚至猛地起身,随即又缓缓地跪下。
陈慎一把将其捞起,叹道:“朕从未怀疑过镇国公及其你们姐弟,你不必如此。”
徐语棠默然,她知他不曾怀疑,但帝王隆恩,臣下不可有丝毫的懈怠之心,保持时刻的敬畏与忠诚才是家族绵延的长久之道。
陈慎接着上面的说。
原本他掌握这一切动静,只等着徐语嘉假死,掀开这一切的序幕,明面上是陈慎受两方人马而动,犹如提线木偶,实则掌握局势大权的是他陈慎。
谁知,那努悍似乎是知晓了什么,竟是做出鱼死网破之事,让其先遣部队染上时疫,借着战时再传染给大显的战士们。
如今疫情严重,陈慎不得不将徐语嘉放出,统领军队,他则退居接着以全部心力将掌控全局。
但如今后宫无后,魏太后必定掌管后宫,其中对于局势不明的大显来说,过于的危险,此刻前皇后徐语棠也是不二人选。
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但陈慎此刻瞧见了徐语棠,心中却想起了往日终日在宫里郁郁寡欢的女子,心中第一次有所踌躇,提出另一个选择。
徐语棠听着陈慎的话早就陷入其中,直到他停下,才又听见了那落在地上,犹如金珠滚玉盘的雨声,这时她的心里犹如一颗小石子落入心湖,掀BBZL起一层涟漪。
她的目光与陈慎相接,又垂眸躲开。
那眼里的坦然与情愫,无不在告诉她,他在为了她改变。
但又能如何?
徐语棠忘不了自己在皇宫里的日日夜夜,忘不了那陷入绝境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