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从大牢中出来,玉毫和欧阳齐都回来了,“不出殿下所料,意外不仅是一个周家家主之死,有人更想把周娘子意外的除去。”
“刺史办得如何?”贾谕有主意,萧宁想知道他的主意不错,办得可好?
“已经捉住意图杀害周娘子的人,正在审讯,想是很快就能有结果。”玉毫答来,欧阳齐提了一嘴道:“若一切都是周娘子推手,殿下以为可能吗?”
玉毫一愣,抬眼震惊无比地望向欧阳齐,“欧阳先生之意?”
萧宁手里拿着一张纸,“这是杨太尉的指认,送到刺史手中,请刺史将人尽都拿下。”
玉毫是想问欧阳齐的猜测可有根据,萧宁倒是没有意外,玉毫心下掀起了惊涛骇浪,难以想像一个娘子竟然有如此心计,可以算计到这个地步?
但萧宁有事吩咐,玉毫闻杨太尉所供,亦明了,这就是贾谕最想要的东西。
连忙接过给贾谕送了过去。萧宁与欧阳齐并肩而行,“先生知道我这时候在想什么吗?”
欧阳齐一番猜测道来,萧宁并无意外之色,可见在萧宁的心中,未必没同样的猜测。
“若是她所杀,弑父之人,殿下断不能容。若她只是将一些事说出去,有人要杀了周家家主,这个罪名扣不到周七娘的头上。毕竟,我们虽有猜测,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她却未必想要周家主死。”欧阳齐知萧宁心中所想,像萧宁这样光明磊落的人,计谋用得再多,她算的是人心,如今的周七娘算的亦是人心。
“很聪明的人啊。她要权,要除掉所有的障碍,很多事都在她的计划之中,然而并不代表她计划中的人都会死。杀人者并不是她。有些事她不愿意都告诉我们,我也不能因此责备于她。况且,周家主不愿意坦诚相待,方有今日的下场,就算她将事情告诉别人,又能证明了她有杀父之心?
“一桩桩,一件件,都似是而非,叫人不能定其罪。欧阳先生,我还是第一回碰上这样的人。”
能让萧宁赞一声聪明的人,何其难得。
欧阳齐亦是察觉其中的道道,想来何尝不心惊。
“殿下如何决断?”欧阳齐知萧宁的想法了。但如周七娘这样的人,心思缜密,若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他们却找不到她杀人的证据,只凭这猜测,萧宁有何打算。
“疑罪从无。我们并无证据不是吗?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萧宁心里为此事七上八下的不假,但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萧宁总不能因为一系列的事太巧合,因此断定周家家主的死同周七娘有干系。
欧阳齐颔首,“殿下所言不错。那便将此事就此掀过?”
萧宁道:“我还从未被人如此算计,拿她的命相赌,只为了向我证明她的清白。周家家主下葬后,我再见一见她。”
算无遗策,周七娘又一次让萧宁意外了。尤其这结果更是如萧宁所喜,叫萧宁将旧朝窃取国库之人都捉住了。
周家,哪怕周家家主当年也参与其中,但早在周家主的事披露之前,周七娘将家中的田地财物都上交得七七八八,为兖州内的世族做了典范。
周家家主已死,周七娘更有告发之功,纵然如今周家主再多了窃取国库罪名,萧宁能揪着这一点死捉住周七娘的错处不放吗?
她不能的!
功归功,过归过。有功当赏,有过当罚。将周家主犯下的过错都归到周七娘的身上,亦不是萧宁行事的风格。
况且,没有周七娘,这些人窃取国库一事,怕是终此一生都无人知。
比较来去,还是周七娘的功劳更大。尤其是擒住杨太尉一事,当重赏。
正是因为如此,杨太尉能供出一应同党,萧宁命人将一干人都拿下,独独周氏,她不让人动之分毫。
不仅不动,更是向朝廷表明周七娘之功,当以重赏。
只这赏赐没有那么快到。
周七娘当日闻周家家主之死,悲痛归家,不想竟然被人堵上,家中的人竟然道是她为掌握家中大权,不惜弑父。
推搡之间,周七娘险被同族兄弟所杀。多亏欧阳齐来得及时,这才让她免于一死。
其后贾谕赶来,接手彻查周家家主之死,连同于周家闹事之人,贾谕亦要一道问之。
不服于周七娘的人,面对朝廷出面,直接道明要查周家家主的死因。
再是怀疑周七娘的人,也不得不听从朝廷的安排,且让朝廷介入,务必将事情查得一个水落石出。
查归查,伤人者断不能放过,贾谕是要查幕后之人,知周家家主的死绝不是意外,此时要杀周七娘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嫌疑。
同萧宁推测过后的人,一来到周家,第一时间将他们在其中围着周七娘的人全都捉起来,一个都不许他们跑。
人,贾谕不曾为难,但他们为何到此,这点经过他定要问个清楚。
把人关押起来,如何问,纵然不问,也能在一定的程度上叫人心生恐惧。
这对周七娘而言何尝不是机会,所有怀疑她的人都落入朝廷之手,她也就可以趁此机会好好地收拾周家。
再到后来萧宁从杨太尉口中问出一切,真正和杨太尉同流合污的人都落于朝廷之手,周家家主之死也终于可以查明,这一切同周七娘并无干系。
只是因为周家家主失了对周家的控制权,叫昔日的同谋,心下不安,为免消息败露,周家主落得一个意外溺厕而死。
一切至此,周七娘算是真正的执掌周家,不信于她,不服于她的人,至此再无任何理由正面反抗她。
周家,已然成为周七娘的掌中物。
杨太尉一伙人,萧宁都不动,只命人将他们押回雍州。
直到周家家主下葬,雍州关于对周七娘的封赏也终于送到萧宁手中。
萧宁一眼扫过,问:“周家主葬礼已毕?”
“是。”玉毫连忙回答,萧宁于此时道:“那就走一趟。这份算是贺周七娘子成为周家主的礼物。”
玉毫明了,萧宁对杨太尉和周家主一事,饶是已然查明了,但这过程太顺利,顺利得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推动着这一切,让人不得不正视。
萧宁准备走一趟,萧三娘在门口等着她,萧宁倒是有些意外,“阿姐有事?”
“算不上什么大事。七娘想见见你。”萧三娘只是传话罢了,她虽然奇怪这其中是何缘故,毕竟就算萧宁之前或许怀疑周家家主之死同周七娘有关,如今也查明了,动手者另有他人。
既同周七娘并无干系,按理来萧宁不会再怀疑周七娘才是,周七娘求见,萧宁亦不会不见,为何却让她传话?
萧三娘虽然心存疑惑,但显然无人愿意同她说实话,她便也不问了。
萧宁倒也不意外,只道:“正好,我准备去周家见见她。”
啊!萧三娘没有想到萧宁竟然要亲自去一趟周家。反应过来问:“我陪你去?”
“就不劳烦阿姐了。兖州事毕,阿姐且带着两个孩子回雍州去吧。伯父伯母甚是挂怀。”萧宁不急于请人回去,雍州内心急他们回去的人不少,就连萧谌在给萧宁的信中也提了一嘴。可见都急了。
萧宁露出一抹笑容,无声地想安抚萧三娘。萧三娘道:“已然查明事情与七娘并无干系,七娘还有其他事?”
显然萧三娘并不傻,观萧宁和周七娘的反应,她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这个问题,萧宁反问:“阿姐问过周七娘子吗?”
“问了。”
“周七娘子如何答之?”萧宁仅是好奇地询问,若说有其他的想法倒也是。更多想知道周七娘与萧三娘相交,究竟有几分真心。
萧三娘道:“七娘不愿意回答,只是希望我为她引见,让你再见她一见。”
果然,周七娘一开始将人算计在其中,或许未尝没有要以此观察萧宁的打算。现在看来她是觉得萧宁不是她能轻易算计得了的人,开始正视萧宁了?
想到这一点,萧宁笑了笑,“好。阿姐,我去一趟周家,等回来的时候,阿姐若是想知道细节,我可以告诉阿姐。”
有心让萧三娘一道听听他们家各种事的人打算,萧宁不就是想让萧三娘可以上她这条船。
周七娘,萧宁得看看周七娘的态度。
“好。”萧宁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还有很多事萧宁并未想清楚,既如此,她便不该多问,萧三娘退让之。
萧宁到周家的时候,周家挂满了素镐,白色的灯笼尤其的显眼。
玉毫已然前去禀告,“请周七娘子,我家萧五娘子前来拜会。”
并未一开始便报上镇国公主的身份,也是因周家之故。
萧五娘子,且看周七娘子是不是算得一个有心人,若是,必知来者何人。
一身玄黑的萧宁背手负立,望着周府似在打量。
“请稍候。”家主下葬,周家如今由周七娘执掌,萧五娘子既是来寻他们新任家主的人,自当禀明。
眼下的兖州局势叫人不明,有时候连他们自己得罪了什么人都不自知,于此时上门的人,该以礼相待且以礼相待。
门卫入内禀告,不敢有丝毫怠慢。
“殿下该让周七娘子前来拜见。”玉毫此刻对周七娘亦是多了几分审视,毕竟有些事萧宁都未弄明白,萧宁尚未定义的人,他亦提起十二分小心。更觉得这个时候就应该让周七娘前去拜见萧宁才是,怎么能让萧宁来。
“她来见我,定是早有准备。我来,可就不一定了。”萧宁轻声答来。况且到了他人的地盘,观其形,摆设,正好可以更深入的了解这个人。
玉毫还想说些什么,此时周七娘一身孝衣走来,朝萧宁欲行礼,萧宁作一揖抢道:“萧五前来拜会。”
一个萧五自称,便是不欲叫人知晓她的身份。
周七娘何等人也,立刻明了,“五娘子请。”
萧宁倒是不客气,只是走入周家门时,看到一旁走廊上站着好几个人,皆是一身素衣孝服,萧宁一眼扫过,记在心上。周七娘与萧宁相请道:“五娘子请入内院小坐。”
很是客气有礼。
但周家主虽已下葬,但灵位尚在,若来的是知交好友,总会上一柱香。
周七娘引萧宁往一旁去,那走廊上站立的人喊道:“七娘,既是你的好友,来了我们家,知我们家有丧事,难道不欲拜见父亲?”
显然说话的人与周七娘是骨肉情分,或是一母同胞。
萧宁并不作声,只是站定,等着周七娘反应。
周七娘立刻明了萧宁之意,迎向走廊去的人,“四郎,你想让朝廷追究父亲的过错?”
此问下,纵然认为萧宁失礼的人,这一刻亦明了何意,但纵然如此,不代表有人愿意讲理。
“虽说远来是客,既是客,连让她为父亲上一柱香都不能?萧氏,你难道还能是镇国公主?”那人横眉竖目的对着萧宁,一脸的看不惯萧宁的态度。
萧宁面容瞬间变得严峻,依然不作声。
她不作声,对方依然没有罢休,再问:“怎么,难道是个哑巴?”
“四郎,若你放着太平安乐日子不想过,可以不过。”周七娘明了,萧宁此来并不是单纯看看。
周家犯下的事,若是深究,将他们一家下狱亦不冤。
萧宁不曾动手,这就是顾念周七娘的所作所为,这也叫周七娘暗松一口气。
然而她在一心思量如何保全周家,偏偏一家子尽拖后腿。周家,不是一家子凑在一起才代表了周家!
周七娘严厉的警告,那一位周四郎如何咽得下这口气,立刻道:“你待如何?你不过一介女子,纵然不曾出嫁,于家中,一个嫁不出去的女郎,已然是家中耻辱。你还真想掌控周家?”
让周七娘掌管周家,无数人不满,心中生怨。一直不作声,不过是想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一股作气,取而代之。
“我不想,你想?”周七娘沉着应对,见萧宁并不见不满,心下稍定。
周四郎冷笑地道:“家中还有长兄,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在周家说三道四,发号施令?”
这时候一旁一个显得懦弱的男子立刻道:“四郎,你若想且上,莫拉上我。我观七娘行事稳妥,且这一回若不是七娘,我们一家难逃一劫。你可别忘了杨太尉他们的下场。”
人啊,就得有自知之明。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却看不到旁人的好,这可不妥。
周四郎万万想不到最后竟然会是亲哥拆台,气不打一处来的骂道:“大哥,我是帮你。”
周大郎挥手道:“大可不必,我一向不喜欢管家里的事,有人能管得好,还不会叫我们吃亏,且由七娘掌管周家,我第一个支持。”
“大哥。”周大郎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不是扎亲兄弟的心吗?周四郎急了!
周大郎一脸的不以为然,只问:“你若是有七娘这本事,我也愿意支持你。但是,既然你没有,且好好地,安安分分的呆着,别再添乱。”
很显然在周大郎的眼里,周四郎就是添乱那一个人,添的还不是一般的乱。
“大哥。我们周家竟然要让一个女人掌权吗?你就不怕父亲在天有灵死不瞑目?”周四郎一看自己劝不住人,没有办法了,只好把死人都拉出来了。
“你提起父亲,应该也记得父亲曾说过,他有意将周家交到七娘手中。你质疑七娘,岂不是寒了阿爹的心?”周大郎提起已故的父亲。
想拿死人当理由,也不长长心。
“那是她逼的。”周四郎于此时大喊一声,“就连父亲的死她也脱不了干系。”
众皆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