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是近两百多年历史的地砖,乔稚欢站在大剧院前,看着眼前的八根古希腊圆柱发愣。
这里是国家大剧院,也是数日后WCDG的举办地。
没想到叶辞柯说“亲眼看看”,就是字面意义的亲眼看看,早上他还沉浸在巴黎的浪漫气息中,晚上就吹上了莫斯科寒风。
乔稚欢低头瞥了眼票根,上面全是俄文,一个字都不认识:“叶老师,你这也太赶了,非要今天就过来么?”
“这出舞剧是巡演周期最后一场了,错过今天就看不到了。”
天气寒冷,但大厅里等候入场的人不少,虽然听不懂大家在讨论什么,但从他们高兴的表情上看,喜欢这出舞剧的人不在少数。
乔稚欢巡视一圈,目光落在一侧海报上,男舞者正巧被抓拍在凌空姿势,这个定格相当完美,从扬起的指尖到身体曲线,再到形状漂亮的脚背,乔稚欢挑不出任何错处。
“是他。”乔稚欢从身姿认出海报上的人,“俄芭首席伊戈尔。”
贺启春传过来的视频资料里,伊戈尔的技术和表现力都很强悍,是一位没有短板的舞蹈演员。他是WCDG上届冠军,也是今年夺冠最热门人选。
难怪叶辞柯要带他来看这人的演出。
“入场了,进去吧。”叶辞柯揽住他的肩。
舞剧很快开场。
交响乐欢乐轻快,集市热闹非凡,簇拥的人群中,魔术师吹起笛子,怪诞的木偶应声复活。
乔稚欢认出这出舞剧:“《彼得鲁斯卡》。”
以往的芭蕾舞剧,主角要么是轻盈美丽的少女,要么是漂亮优雅的公主,而它的主角却是个丑陋诡异的木偶。
乔稚欢的目光很快就被舞台上的木偶吸引,木偶诙谐可笑,在魔术师的操纵下做出种种惊人动作;木偶爱慕一位女子,却因此受到各种嘲笑毒打,胡乱丢入黑暗中。
舞剧中,撕打、追击看着无比逼真,尤其故事,木偶被人追杀,他歇斯底里般逃跑,乔稚欢看得心悬一线,眼见快要逃脱时,木偶竟被狂欢人群绊倒,木偶挣扎着,双手朝前摸索,马刀立即砸了下来……
乔稚欢被泡在情绪里,直到灯光亮起,所有观众高喊“Bravo”,他才如梦初醒。
台上的“彼得鲁斯卡”伊戈尔双手撑地,极滑稽地站起来,迈着外八脚进行谢礼——连谢礼他都没出戏,仍然停留在角色里。
身旁的叶辞柯忽然问:“觉得怎么样?”
“情绪把握的相当好,动作也相当完美。”乔稚欢说,“他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亚瑟强很多。”
“当然。”叶辞柯笑着说,“三年前,亚瑟是当年的大黑马,横空出世,一路碾压,直到碰上他。”
乔稚欢没答话,他正在认真思考,如果是他,碰上当今最顶尖的芭蕾舞团中,最优秀的首席伊戈尔,胜算能有多大?
周围人群忽然一阵躁动,欢呼、鼓掌声更加激烈。
乔稚欢朝哄闹方向看去,伊戈尔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走下舞台,站在过道中,像是找什么人一样四处环视,他的目光扫视到哪里,哪里的群众就一阵激动。
忽然,伊戈尔的目光锐剑一样刺过来,同他对视。
一直盯着看似乎不礼貌,乔稚欢刚要移开目光,就见伊戈尔迈开步子,由人群包围着,径直走至这一排。
难道这家剧院有什么观众互动项目?
乔稚欢正回忆俄语的问候怎么说,伊戈尔忽然露出牙齿笑了,张口却是正宗东北腔:“我还以为看岔眼了,真是你!”
乔稚欢:“??”
他正在怀疑人生,肩上忽然一温,叶辞柯扶着他的肩越过他,和伊戈尔碰了拳。
乔稚欢:“?!”
这俩认识??
散场后,乔稚欢和叶辞柯在后台等着,伊戈尔把后续工作处理完毕,立即匆匆赶来,边走边套上大衣:“走吧,想去哪里转转?”莫斯科的夜里已经有些寒冷,三个人裹着外套,沿街朝外走。
“我小时候在辽芭待过很长时间,基本功都在那儿打的,所以会说中文。”伊戈尔挺健谈,中文也相当不错,不看脸毫无违和感。
“我还想着今年WCDG辞柯会不会来,没想到就接到短信说要过来——我还以为他开玩笑呢!”
“我想你要参加WCDG,剧场应该会停你的演出一段时间,一查今天是最后一场,就赶紧过来了。”叶辞柯走在最外侧,若有似无地笑着,“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他想过来看看。”
他的手搭在乔稚欢肩上。
伊戈尔好奇瞥了眼乔稚欢,乔稚欢笑了笑,就当打招呼。
“我想想……”伊戈尔像是回忆起什么,他按着太阳穴,奋力思索,而后忽然抬头,眼神一亮,“《巴黎的火焰》!是你吧?”
他说的应该是卡位战上,乔稚欢的《巴黎的火焰》选段。乔稚欢模糊想起来,当时直播媒体里好像有这个国家。
叶辞柯倒有些意外:“你看过他的变奏?”
“我们国家电视台直播的那天我没看,有演出。”伊戈尔老实说,“但在第二天,你的视频在剧团里传疯了。”
“他们都说那是最完美的《巴黎的火焰》。不过——”
叶辞柯:“不过?”
“不过还有个致命的缺点。”
乔稚欢问:“什么缺点?”
“太短了!”说完,伊戈尔爽朗大笑,“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那么令人惊叹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