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差不多的身高,乔荔却能感受到自己怀里的纪沉雪比她瘦了不少。大家闺秀或多或少的都会下意识保持身形,但纪沉雪的瘦却已经超脱于此,带着点不健康的味道。
“赵……赵煜?”
乔荔心中仿佛是有一条小鱼在不安分地摇头摆尾游来游去,而在纪沉雪此话一出时,小鱼却是扑通一声撞到了水里的石头上,差点没直接晕了过去。她难以置信地瞥了眼纪沉雪的神色,确定从中看到的是深深的不喜之后才松了口气。
“我没说是赵煜,但既然你喜欢的话估计也不是不可以。”
赵煜喜欢纪沉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若是能成,在很久之前就不会有南宫霆什么事了。乔荔自然是知道这一点却非要赌气般说出来,就是认准了纪沉雪不会答应。
“我,我不喜欢他!”
眸中闪过一瞬诧异,纪沉雪下意识地就是大声辩驳,声音里都是掺杂了几分委屈。自从知道乔荔只是不想要她掺和到南宫霆和云鹿之间后,纪沉雪整个人仿佛是在岸上被烘晒的鱼又回到水里,喘息稍稍自在了些。
小时候她曾看到过府上厨娘送糖糕,炸得金黄酥脆的人人都想要,有一只糊掉半边的却无人问津。现在的纪沉雪有种自己只是个糖糕的无力感,焦黑的酥皮里裹着浓稠粘腻的馅,扔在角落里任人挑选。
她不甘不想也不愿,却最终难以抵得过孝顺两字大过天,难以敌得过京城湍急的浊流中权柄的交锋。既然如此……
浓郁的阴鸷在眼中尚未形成,她低下头,却见自己盈盈一握的腰间被挂上一块玉佩。纪沉雪出身不低,轻易就辨认出这是一块温润的羊脂暖玉,雕刻其间的是一朵罕见的花卉,本该艳丽的花瓣寂静盛放于冷凝的白,却也触手生温。
光凭这一眼就能够判断出来,这块玉价值不菲。
“这花叫蔷薇,生而艳丽却带刺,旁人想要采撷但难以触碰。”
乔荔的声音很温柔,轻易就把她从原先的情绪中拽了出来:“后院里的乱花迷人眼,但实则一枝独秀就能盛开成整个春天,有人寻寻觅觅一生最终无所得,而我繁花三千,只爱蔷薇一朵。”
“我叫乔荔,为了寻你而来,或许现在你不懂。但我不是顾祺,也不是那个曾经让你遍体鳞伤之后再朝你心口捅两刀的人。你若信我,这次太后寿辰上面的事情就尽数交给我。”
夏风黏热,拂起洁白轻柔的鲛绡帘子。漫天洒落的金光透过窗棂汇集成一线落在她的脸上,映得那清丽眉目也多得几分明亮。乔荔看到纪沉雪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开始悄然攥紧,显然是在怀疑与信任间轮番挣扎,长睫忽闪,琥珀般的双眸里流露出几分自己从未见过的渴望来。
寺庙里烧香拜佛,日日夜夜焚香祈福,纪沉雪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只为能够脱离掌控却无果。而在她本来已经快要陷入绝望之中的时候,深渊里忽然伸出了一只似曾相识的手,并没有把她再度推个趔趄,而是想要把她拽上来。
纪沉雪的眸中似乎是有漩涡,纠结到几乎要将人给卷了进去。而乔荔当然知道任谁也不可能在短短时刻内就对这样的说辞完全信任,望向对方那满含复杂情绪的眼睛,她唇角一勾,只是轻轻捏了捏那张柔软的小脸。
如果说在之前她还有想要慢慢跟纪沉雪耗着的意愿,在看到她那满是仇恨的神色时就已经是将这个念头粉碎为虚无。之前的误会与厌恶已经是根深蒂固,与其背着原主的过往继续行走下去,还不如在一开始就把这惊人的真相先告知纪沉雪。
对方恍恍惚惚地从乔荔的怀抱中离开,连带着之后都不怎么愿意再说话。而乔荔也不步步紧逼,只给她几日时间来消化这件古怪离奇的事情,直至数日时光匆匆掠过,转眼便是太后寿辰的到来。
彤彤朝阳如火,漫过紫禁城的红砖琉璃瓦。向来清冷的朱雀门此时熙熙攘攘,多家马车陈列其间,丫鬟仆俾立侍两旁,排成一条长龙井然向前。
宽敞舒适的丞相府马车内此时只有乔荔和纪沉雪端坐其间,前者性格跳脱,不时还稍稍掀起帘子来朝外面打量一下。虽说于礼不合,但乔荔毕竟是第一次进皇宫,还带着难以抑制的好奇。
卷帘将要放下之前,乔荔的目光却忽然捕捉到了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南宫霆。他之前受了伤还没彻底好透就来回奔波,此时面色不佳,眼眶沉着一圈乌青。
纵然如此,南宫王爷的赫赫英名无人不晓。老王爷是在马背上打出来的名头,这样的能征善战也是继承给了儿子南宫霆,他十几岁上战场,杀得敌方一片血雨腥风,直接被边疆奉为战神。
哪怕是在此后受了伤退隐回归京城,那样的名号仍旧是流传于无数闺中小姐的口中。闲暇午后与月落傍晚,池塘边或是凉亭里,闲来无事思慕郎君的少女们涂涂抹抹就将所有的事迹渲染出传奇色彩。
乔荔耳力很好,哪怕是在马车里也能够听得清楚外面人对南宫霆的悄然议论,或是赞扬那横刀立马纵横战场的豪情英姿,或是感叹那英雄难过美人关的铁血柔情。
她猛地将帘子一放,把里面的纪沉雪都是吓了一跳。
马车进了朱雀门之后再过两道小门,无论是天潢贵胄还是三代老臣皆是要下马步行。有了一早上251的提醒,乔荔也就没戴太多的金银首饰,只是略加装点不至于失了礼数。
她纵身下车直接是将纪沉雪从中抱下,转眼就看到了丞相夫人的神色一惊又恢复如常。这位如今名义上的娘亲立即是款步走来,假意做着为她理好发丝的空隙连道:
“今早忙活着也无空去管你,怎么把纪家小姐也给带了过来不让她回去?阿祺可别把皇宫里当成是在府上一样随意玩闹,哪怕你不喜欢纪家小姐也不能在此给她难堪。”
原主和纪沉雪关系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身为爹娘也不可能没有耳闻眼见。丞相夫人一向温和友善,极为头疼自家姑娘这过于冲动的性子却又不忍苛责,此时看到乔荔硬是把纪沉雪带来,满心以为她是要让纪沉雪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颜面。
“阿祺,不得无礼。”
丞相夫人两条秀眉微微蹙起,看着已经与自己个子齐平了的乔荔只是满脸写着不悦。若是放在以前,原主纵然收敛一点待到不久后又会我行我素,而乔荔悄然扫过不远处那些幸灾乐祸的目光,忽而唇角飞快掠过一抹笑来。
下一刻。
她牵住纪沉雪的手将其往怀里一拽,馨香撞了满怀间无比熟稔地挑起下巴,一个清凉的吻如蜻蜓点水般在那玉白脸颊上落下,纯净的不带一丝欲。望。
她眨了眨那双明媚的眼,笑容忽而溢了满脸。
三人之间的纠葛在外界传的风风雨雨满城皆是,但被扭曲成了纪沉雪苦苦思慕南宫霆,云鹿只得成全二人暗自伤心垂泪的矫情戏码。
太后宴请八方,但身为臣子必定是要比皇家人早到,走入万寿宫的时候乔荔一眼没见着应当坐在高堂之上的太后和皇帝,耳朵里却飘进了些闲言碎语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纪沉雪不知道给顾祺灌了什么汤,竟是让顾祺当时一脚把云鹿和南宫霆踹入了水里。云鹿向来身子不好你我也都是知道的,顾祺当真是好狠的心。”
“可不是吗,云鹿妹妹一边哭一边还解释不要怪顾祺,换我这朋友不做也罢,不过是仗着顾丞相才在这京城之中横着走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厉害人物了。”
听着听着忽而感觉到有点不对味,乔荔却仍旧是饶有兴致。世家小姐向来是与夫人们分开而坐,待走到席间,她又很快认出正在叽叽喳喳的几个姑娘中正有当时把纪沉雪推出去的那位。
姜韵说得正津津有味,忽而就觉得身边的几个人面色稍有不对,缓缓回过头去,却看到乔荔一张明艳的面容笑得竟是与纪沉雪般人畜无害。她不声不响地在后面站着也不知道有多久,此时竟还是伸出手来捻起颗葡萄来:
“继续,什么汤不汤的,我还没听够呢。”
紫莹莹的葡萄被掐出了一点汁水,凝于美人白皙的指尖格外好看。而姜韵呼吸一滞,整张脸如同炭烤火烧般腾地一下烫了起来,莫名就觉得自己将要变成乔荔手心里的那颗葡萄,被缓缓地剥开皮来。
趁着纪沉雪木然不出声的空档,乔荔顺势把手里的葡萄往她嘴里一塞,葡萄皮随意扔到了姜韵的桌子上。居高临下的少女笑意倏而冷凝,眼神如刀似要将那皮囊挑开:
“怎么不说话了,之前嘴皮子不是还挺利索的吗?再不济就像那日推开沉雪一样,来跟本小姐过两招?”
作者有话要说:纪沉雪:人人都说我和她不合,实际上她好像喜欢我?
乔荔:人人都说我和她不合,实际上我已经在考虑怎么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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