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头一个愣住了的便是云鹿，南宫霆口中的“再无他人”着实是刺耳又挖心，宛若刀割出了一片鲜血淋漓。她确实是想到过南宫霆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娶纪沉雪，但明明是已经说好了的事情，心里仍旧是忍不住地浮起酸楚来。

他还说……

除了纪沉雪之外，心中再无他人？

云鹿怨毒的目光如刀，恨不得是在纪沉雪那窈窕背影上挖出一个极深的洞来才能罢休。旁边的乔荔敏锐捕捉到，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纪沉雪的身后，替她拦住了那些魑魅魍魉投来的目光。

云鹿是又在叫嚣个什么劲，她还没开口呢。乔荔冷哼一声，南宫霆如此不顾死活，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天家的皇威重要，还是他的所谓一腔真心能够感天动地。

太后和皇帝在看到南宫霆那一番的表现之后显然就是想要先把这桩婚事暂且搁置，只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的他居然是也不顾其他，一心只想着把纪沉雪快点捆绑到自己的身边来，仿佛这样就能够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

皇帝的一双浓眉微微皱了起来，满脸写的都是不赞同，却也在这个时候还愿意给南宫霆台阶下：

“南宫爱卿这是玫瑰醉饮多了，来人，还不快带南宫王爷去偏殿里好好歇息，免得劳累。”

“皇上，臣并未喝多，臣的酒量一向很好。”

不知抽了什么风的南宫霆执意非得要跟皇上对着来，虽然没有直接挑衅，却也隐隐有一点想让对方下不来台的意思。他俊朗眉目间不见先前伪装的大度风流，只有强硬：

“臣想要娶纪沉雪小姐为妻，若她不负我，臣此生只有这一位王妃。”

……

话音掷地有声，却让整个大殿内的气氛逐渐开始低沉下来。皇帝的脸色显然是已经浮现了几分不耐，一只手轻轻摩挲着玉扳指，祖母绿的翡翠在他的指间格外显眼，不知将此掷到人的身上去，会是怎样的疼痛。

“南宫王爷满心想的只是如何娶了纪沉雪小姐为妻，但恐怕是从来没有问过纪沉雪小姐的意愿吧？”

袅袅乐声停滞，嘈杂的低声议论也是消失不见，偌大一个宫殿内唯有少女清凌凌的声音响起。乔荔缓缓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明艳眉眼间笑意清浅不达底，望向南宫霆的目光也暗藏几分汹涌杀意：

“向来婚姻所根据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错，但既然是双亲健在，南宫王爷虽然现在已经是继承了爵位，但也不能完全不顾自己父母双亲的意愿吧？既然退一步来说，这一桩婚事是由南宫王爷自由做主，那为了公平起见，纪沉雪小姐是不是也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选择？”

“放肆！”

虽说不赞同南宫霆在这个时候求娶纪沉雪，但南宫老王爷到底还是个护犊子的，看到自己儿子似乎是有点神志不清的模样却也明白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虎目一瞪便从座位上也站起。

“顾家小姐管的是不是太宽了点，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不成顾家小姐还觉得自己可以当得了外人的家了？”

他身形高大，苍老眉目间也沉淀着边关沙场的战火洗涤留下的痕迹，纵然不开口光是站在那里都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若是换了寻常的小姑娘看到南宫王爷发怒早已是吓得魂不附体，而乔荔自然非是寻常其一。

“外家人？”

她笑容明媚，看向纪沉雪的目光也带着不曾掩饰的喜爱。察觉到了什么的纪沉雪刚要躲开，却被乔荔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胳膊。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在皇帝面前太过亲昵也不合规矩，她也只是轻轻隔着袖子捏住那纤细手臂，声音却是不容置疑：

“臣女从未把纪小姐当成过外家人来看，臣女与沉雪关系好，把她当成自己的闺中挚友，若是南宫霆王爷非得要如此欺。辱，那就是不给臣女面子。”

嘴上如此说着，乔荔却感觉到心中仿佛是被成千上百的蚂蚁轻轻啃噬。在以前的那些世界里，她喜欢对方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再不济也顶多是要面对一些风言风语。而古代规矩森严，皇权当前无人可挡，她若是随意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恐怕与纪沉雪再难无牵连。

头一抬，她看到了丞相夫人对自己投来诧异的目光，但转瞬间又融于那熟悉的爱意与呵护中。顾丞相也是神色骤冷，起身便上前跪伏在地：

“皇上，臣家中小女虽时而不明事理，但此番老王爷的威胁实在是太过了一些，臣老来得女，仅仅就这一个娇娇女儿而已！”

“够了够了，朕还没下令，就各个吵得跟集市老妇一般！”

皇帝的硬朗眉宇间隐约可见几分怒气，至于究竟是针对谁而来那确实是不得而知。天子一怒，虽未有尸伏百万却也让朝臣跪了一地，哪怕是之前站着的乔荔和纪沉雪也忙不迭跪下，齐齐高喊着“息怒”。

他冷厉目光在每人身上扫过一眼，似乎是要从那百态千姿中寻找到隐匿起来的不臣之心。最后在南宫霆和顾丞相的身上逗留的格外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才收尾：

“顾家小姐虽然说的有几分过分，但未尝不是有点道理。纪家小姐如今也没到非得要嫁人的年纪，也就刚刚及笄不久。大周朝向来提倡晚婚，若是南宫卿家实在是等不及，大不了先纳了几房妾室，至于这些大家闺秀们，朕想太后也愿意再多留几年。”

一直静静旁观着的太后见自己儿子发话，便也笑着给了个台阶下：

“哀家这几年心力不足，成日在宫闱之中也寂寞难挨，若是这些千金们都愿意多来陪陪哀家自然是最好的。”

大周的女子成亲之后极少出门，多为在家相夫教子，甚至是进宫也很麻烦。太后这一番话明里暗里都是让南宫霆再做等待，是个有点脑子的人自然能够听得出来，男人暗中咬牙瞥了乔荔与纪沉雪一眼，见两人的手还是轻轻握在一起，心中翻涌起异样的情绪来。

“臣遵旨。”

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响起之后，纪沉雪嫁人的事情总算是告了一段落。乔荔感觉到自己握住的手刚才还是紧紧地攥着她，甚至不由自主地都是用了些力，此时却宛若稍微放松了一点，长长舒出一口气。

而南宫霆只要一日不除，总归会是个悬在头顶的利刃，不知何时就会直接落了下来。看向他那双满是阴翳的眼，乔荔略一激动后便是冷静下来。

之后的宫宴在表面的无波无澜中悄然度过，唯有汹涌暗潮在其间悄然交锋。散了宫宴，乔荔没了机会，只能在大理寺少卿的声声催促下放纪沉雪回去。

丞相府再好，那也不是她的家。

心头忧虑解决掉一个，纪沉雪的笑容要比之前多了点，看向乔荔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信任。而刚要转身回去的刹那却猝不及防被拽入一个怀抱，乔荔一只手轻轻揽住她的腰，借着周围人群你来我往的空隙悄然逼上，温热吐息洒落耳畔，激起一片红晕。

“时间不会太久的，我会把你从这里拯救出去，无论是你那千疮百孔的家还是南宫霆的手里。我喜欢你，我不愿意看到你和南宫霆在一起，之前跟你说的事情好好考虑一下，和别人不行，但和我可以。”

宫宴持续了很久，从朝霞时分出的门，此时的晚霞却也在背后寸寸沉落下去。乔荔看到纪沉雪的眸中激起寸寸星火，胜过漫天瑰丽，却又很快消匿无形。

【女主好感度＋20，目前好感度为60，请宿主再接再厉！】

“天下之大，你堵不住悠悠众口，也不可能更改王法，两名女子对他们来说只是无稽之谈而已。”

希冀在纪沉雪的眸中一闪而过又被那幽沉暗色吸尽，她听到了自己那位小丫鬟呼唤的声音，转身就朝另一处走去。

少女的裙袂在晚风中被轻柔拂起，鼓胀如盛开到极致妖娆的花。云家的马车与顾家停在一处，正在擦着眼眶的云鹿从旁经过，却恰好看到乔荔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纪沉雪的手腕。

“无稽之谈又如何，我喜欢你就要和你在一起，若是那些人不允，我就跟你私奔去。”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从后面也看不到纪沉雪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就是抬高了点声音。一旁刻意放慢了脚步欲的云鹿倏而听清乔荔的话，如遭雷击般直接愣在了原地。

等等……

之前二人亲密的举动忽而涌入回忆，与现在的情景相称再也合适不过。云鹿面带惊疑地扫过乔荔与纪沉雪此时还相握在一起的手，亲昵交握的十指竟是自然无比，无端掺杂起几分暧。昧的气息。

顾祺喜欢纪沉雪？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云鹿手里擦眼泪的帕子啪嗒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乔荔：你才知道啊[冷漠jpg]感谢在2020-08-1115：02：50～2020-08-1210：52：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本命凉薇4瓶；萧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