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曳雪用袖子擦去眼泪,静默片刻,然后用一种很平静的目光看着北湛,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给你两个选择。”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粒药丸,通体黝黑,映衬着女子如玉的皮肤,光滑的表面在烛光下折射出诡谲的光,赵曳雪道:“要么,让我离开,你我往后互不亏欠,你做你的太子殿下,我依旧回庄国去,老死不相往来,要么,你就吃了它,一个时辰后毒发,无药可解。”
北湛的目光落在了那一枚药丸上,片刻后,他动了,欲取药丸,赵曳雪下意识握起手心,几乎是震惊地道:“你不要命了?”
北湛一点点从她手中抽回手,指尖稳稳地挟着那一粒黑色的药丸,他眼神幽深如暗夜,决然地紧紧盯着她,下颔骨绷起,像一只被逼到了绝路的猛兽,咬牙道:“蛮蛮,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但必须是在我死后。”
倘若她想要离开呢,或者爱上了别的人,你会怎么办?
月妃那一日的问题,如今他的心中才终于有了答案,明确而残酷。
除非他死了,否则此生都绝不能放开她。
赵曳雪都有些傻了,怔在原地,连北湛什么时候吃下了药丸都不知道,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手足无措,像是一只小兽脱去了刺,露出最为惊慌无害的一面。
北湛目光中隐约浮现出悲伤之色,忍不住用手去轻触她柔软的脸颊,低声道:“是我欠你太多了,蛮蛮,对不起。”
赵曳雪茫然地道:“事到如今,你……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
“我已经知道了。”
赵曳雪看向他,神色有些懵,不解道:“知道什么?”
北湛忍不住往前倾身子,艰难地用被绑住的双手探向她的颈间,修长的手指灵活地从中挑出一根褪了色的红绳,他问:“蛮蛮,这是什么?”
赵曳雪像是吓了一跳,捂住衣襟往后退一步,险些跌坐在地上,北湛再次逼近向前,即便他此时被锁链所桎梏,却依旧强势,道:“蛮蛮,六年前,你说你想做皇后,所以要嫁去梁国和亲,为何又要去月老庙里把那根红绳取下来,戴在身上这么多年?”
“我送给你的匕首,为何要一直留着?”
“你真的从未喜欢过我吗?”
一句一句,咄咄逼人,赵曳雪一下都被问懵了,傻傻地愣在那里,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呐呐道:“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一句,无异于彻底承认,北湛忍不住闭了闭眼,掩去眸中的痛色,无奈道:“上一次看见你脖子上的红绳,我便起了疑心,后来,我写了信去问赵玉磬。”
闻言,赵曳雪面露恍然之色,小声道:“她竟然会告诉你……”
“蛮蛮,”北湛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其中透着悲伤与懊恼,他无奈地道:“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相?”
赵曳雪回望他,有些怔怔地道:“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知道你心底是恨着我的,那时我若说出了当初的真相,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要是信我,倒还罢了,你要是不信我,我也不能怎么样,只是徒增难过罢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不说,免得露了短处,反而像是在示弱。”
她的眉尖儿微微蹙起,眼中泪光浮动,声音有些哽咽地道:“我示弱了一辈子,在赵玉磬面前,在父皇面前,在所有人面前,我为什么还要在你面前示弱?”
说到最后,赵曳雪抬起袖子用力地擦眼泪,把眼睛擦得通红,如一只可怜的兔子一般,她狠狠地道:“做了就是做了,反正你也不再喜欢我,还说那些没用的旧事做什么?摇尾乞怜吗?”
她才说完,便被一股力道抱住,拥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中,如冰雪一般清冽的气味自对方身上传来,赵曳雪感觉到他低下头,把脸埋在自己的脖颈处,轻轻地摩挲着,轻声喟叹道:“傻蛮蛮……”
到了最后,近乎无声,赵曳雪呆呆地跌坐在地上,感觉到北湛用被绑住的双手搂着她,姿势笨拙得有些可笑。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他在耳边清晰地低声道:“摇尾乞怜的人不是你,是我。”
“蛮蛮,求你,不要离开我。”
赵曳雪惊觉脖颈处传来些滚烫的湿意,一点点顺着往下滑落,好像是眼泪,触感痒痒的。
北湛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