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湛忽然问道:“你叫她什么?”
北潇潇对上自家兄长的目光,只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遂顾左右而言他道:“皇兄,三月的春猎你去不去?”
她转移话题的技术如此拙劣,好在北湛没计较,只是道:“春猎是大事,我身为储君,自然要去的。”
北潇潇道:“那就好,你今年若是去了,就没有大皇兄什么事了,他去年运气好,捡到了一头熊,得意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你今年定要杀一杀他的威风。”
她说的大皇兄,便是先皇后之子北业,如今的贤王殿下,他从前是太子,后犯了些过错,被安庆帝废去储君之位,但他心高气傲,平时不大看得起人,更看不起北潇潇和北湛两兄妹,因为在北业看来,他们都有着异于常人的眼睛,是异族。
北潇潇与北业十分不对付,故而有此一说,北湛却淡淡地道:“到时候再说。”
北潇潇见他不怎么上心,眼珠子一转,忽然看向一直不作声的赵曳雪,道:“你去不去?”
闻言,北湛也随之看过来,赵曳雪怔了一下,面对北潇潇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一时间倒是不好直言回绝,只委婉道:“倘若有时间,我或许会去。”
北潇潇立即欢呼一声,高兴地道:“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我教你射箭,虽然比不上皇兄,但是我的箭法也是很精准的。”
赵曳雪顿觉得有些骑虎难下了,最后只好道:“若是有机会的话,我倒想见识见识。”
等北潇潇一走,北湛就问她:“春猎你果真去么?”
赵曳雪学他之前的话:“到时候再说。”
北湛:……
敷衍人者终被敷衍,也算得上是因果报应了。
赵曳雪问他讨要和离书与房契,北湛这次果然没有再推脱,把那些文书都交给她,赵曳雪仔细检查,忽听他低声问道:“蛮蛮,就不能明日再走么?”
赵曳雪抬起眼,道:“今日走和明日走,有何区别?早晚是要走的。”
谁知北湛十分认真地回答:“我今日禁足,不能送你,明日却可以。”
赵曳雪把文书收好,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好禁足,不要琢磨这些事情了。”
她命玉茗打点行装,紫玉几个婢女就在旁边看着,不时又看向北湛,各个心里暗自揣测起来,这两人又是怎么了,但是瞧着不像是赵姑娘失宠了,反倒像是她们家殿下失了宠,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盯着赵曳雪的眼神,仿佛被主人遗弃了似的。
行李整理好之后,太子府给套了马车,赵曳雪一上车,就看见北湛坐在其中,她左看右看,惊诧问道:“你不是要禁足?”
北湛道:“无妨,只要我不下车,就不会有人知道。”
赵曳雪蹙起眉头,不赞同地看着他,北湛抿了抿唇,温声道:“你之前说,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互不相欠,既然如此,我作为旧友送你迁居,总是理所当然的。”
赵曳雪怔了一下,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带着玉茗上车,道:“走罢。”
外面的车夫轻喝一声,马车便辚辚跑动起来,驶离了太子府,顺着青石板的长街,往城东而去。
赵曳雪买的宅子就在城东的青雀街,其实离太子府也不算远,坐马车一刻钟就到了,下车的时候,北湛又要跟下来,被赵曳雪发觉了,制止道:“之前说好的,你不要下车。”
北湛只好作罢,掀起车窗帘子往外看了看,新宅子的门头又狭窄又小,大门还裂了一个口子,简直比太子府的侧门还不如,一想到心上人要住在这样的地方,他便觉得心里不好受,皱着眉对赵曳雪道:“不如我从府里派几个人过来给你用。”
赵曳雪有些好笑,回绝道:“我这里地方小,哪里还空得出屋子给下人住?”
北湛的眉心皱得更紧,心里想着,不然还是去找武国公说一说,请他把宅子卖给自己算了。
赵曳雪不知他想的这些,拿出钥匙来,门才推开一条缝,一团灰影忽然从门里嗖地蹿出来,擦着她的小腿而过,她顿时吓了一跳。
玉茗更是惊声尖叫起来:“什么东西?!”
“怎么了?”
赵曳雪这才发觉北湛已经下了马车,她有些惊魂未定,顾不得说他了,只摇摇头,脸色苍白地道:“应该是猫或者老鼠之类的东西……”
玉茗的表情更加难看了,简直快要哭出来,颤声道:“老、老鼠?”
北湛道:“我先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他说着,率先把大门推开,踏了进去,过了一会儿,赵曳雪听见他的声音,道:“是猫。”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猫儿叫声,喵喵喵的,细细软软,赵曳雪这才松了一口气,进了院子,看见北湛蹲在台阶旁,手里拎着一个雪白的小毛团,只有一点点大,伸着四肢在半空中晃晃悠悠,不住地喵喵叫。
赵曳雪从未见过这样小的猫,它似乎才刚刚睁开眼,眼膜是灰蓝色的,鼻头粉粉的,伸着脖子,不住地试图嗅北湛的手指,小模样可怜可爱。
北湛忽然道:“雪奴。”
乍一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赵曳雪立即转头看向他,北湛把猫儿向她举了举,又唤了一声:“雪奴。”
然后他像是很开心似的,凤眸微弯,略深的烟灰色眸中透出几分隐约的笑意来。
赵曳雪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少年,举着那只雪团儿似的猫,一声声故意唤它,雪奴,雪奴。
像是在叫猫儿,又像是在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