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潇潇只略坐了坐便告辞了,赵曳雪隐约察觉到北湛的情绪不对,待她走后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北湛犹豫了一下,才道:“父皇罚我面壁思过。”
赵曳雪讶异道:“为何?”
北湛将今日的事情一一说来,赵曳雪听说竟然是李珏做下的,摇摇头,道:“他没有那个胆量,此事无疑是贤王所为。”
北湛摸了摸她的鬓发,语气不明地道:“你这样了解他?”
赵曳雪:……
她斟酌了一下,答道:“并非了解,而是因为李珏他根本不会射箭,又如何能射的中我的马?”
闻言,北湛看起来才终于满意了,道:“此事确实是贤王做的,李珏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他是冲着我来的,此番连累你了。”
他说完,眸色转深,低声道:“但是北业此人行事狂傲,不择手段,不计后果,我担心他对你下手,等回盛京之后,你不如搬来府里住,好不好?”
赵曳雪略一思索,点头道:“好。”
北湛本还以为要再劝说一番,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整个人都怔住,赵曳雪笑得眉眼微弯,望着他:“怎么了?”
北湛摇摇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道:“没有,我只是……”
赵曳雪明白他的未竟之语,抬起手回抱,靠在他的肩头,感受着对方温暖的体温传递过来,清亮的日光落入眸中,她下意识微微眯起眼,看着院子里绚烂盛开的花树,轻声道:“我不想再后悔了。”
“阿湛,此生我们还剩多少天呢?”
听了这话,北湛用力抱紧她,声音有些低,却又温柔入骨:“不知道,但是无论哪一日,都想和你共度。”
赵曳雪轻笑起来,静美的眉眼舒展,像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她道:“那你可要抱紧了。”
“嗯。”
……
按照规矩,往年春猎都只有三日,但是因为今年太子出了事情,这才拖到了第五日,这于安庆帝来说,已是极限了,所以在第六日一早,便率领群臣启程,回往盛京。
来时春雨霏霏,去时一派大好晴光,太阳热烈却不刺眼,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将所有人连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云都驱散了。
赵曳雪先回了自己的小院,北湛因受了罚,这几日要在府里面壁思过,不能前来,只好派了晏一过来帮忙收拾。
这座小院才住了两个多月,倒也没添置多少东西,但是还是有了些感情,赵曳雪对院子里的那一株老桃树十分不舍,此时正是初春时候,满树桃花灼灼盛放,绚烂犹如云霞一般,一团一团地簇拥着,清风吹过来,花瓣零落如雨,院子里铺了厚厚的一层,美不胜收。
白桃桃躺在花瓣堆里打滚,又爬起来追着尾巴尖儿玩,喵喵直叫。
赵曳雪实在喜欢极了这灼灼桃花盛景,对晏一商量着道:“不如我再住一阵子,等桃花谢了再回府,如何?”
晏一听了,顿时面露难色,他哪里做得了这个主?他家殿下现在估计就盼着赵姑娘赶紧回去呢,遂提议道:“姑娘若是喜欢这一株桃树,不如属下派人把它挖出来,种到太子府里。”
赵曳雪摇摇头,道:“这么老的树不好挪动,还是不要折腾它了,就让它在此处待着吧。”
她见晏一神色仍旧紧张,又补充一句:“我仍旧回去。”
闻言,晏一总算是大松了一口气,正在这时,大门处传来了玉茗疑惑的声音:“陆三公子?”
两人齐齐转头望去,那门口站着一个青衫的男子,模样生得很俊气,一双精明的狐狸眼,面上笑吟吟的,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子风流意味,不是陆秉文是谁?
他见了赵曳雪,便拱了拱手,道:“赵姑娘。”
这次他总算是称呼对了,赵曳雪面露疑惑,道:“陆三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陆秉文笑着道:“前阵子听说姑娘出了些事情,贵体抱恙,今日特意来拜访,在下家中也做些药材生意,拿了一些山参给姑娘补补身子,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他说着,略略侧开身子,一名小厮捧着锦盒迎上来,赵曳雪看着那装点精致贵气的朱漆雕花匣子,没有动,只是道:“有劳三公子费心了,不过我没有什么大碍,这些东西,三公子还是拿回去吧。”
陆秉文手里握着折扇,狐狸眼中透着十足的诚恳意味,道:“在下这次是真的来送药的,并没有别的意思,姑娘不要多心。”
听罢这话,赵曳雪反而笑起来,她眉眼生得漂亮,这么粲然一笑,有若明珠绽出熠熠光芒,美得惊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分外冷淡薄凉:“是三公子多心了,你我之间非亲非故,非朋非友,我岂能受你如此重的礼?”
她抬手将那个锦盒往外推了推,清亮的眸子望着陆秉文,淡淡道:“三公子是明白人,我想我之前已经把话说得十分清楚了,你我不是一路人,往后也不必续着这份交情。”
陆秉文面上的笑容微微一顿,收敛起来,不笑的时候,他那双狐狸眼中的精明意味倒褪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儒雅的温润,这时候他不像一个商人,倒像是文人了。
他沉默片刻,才苦笑起来,叹气道:“姑娘怎么就不肯相信陆某呢?陆某确实没有别的图谋——”
“我相信你,确实别无图谋。”赵曳雪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陆秉文双目微亮,然而她下一句便是:“所以,陆三公子请回吧。”
陆秉文眼神微暗,他如今身家丰厚,富可敌国,还从未被人这般拂过面子,但是他并未着恼,颔首道:“既然如此,那陆某就先告辞了,叨扰姑娘,实在抱歉。”
他说完,便带着下人离开了,一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处,玉茗合上大门,道:“主子,他是不是又想买画?”
赵曳雪俯身把白桃桃抱起来,随口道:“不知道,不过我之前说过了,不会再卖画给他。”
一旁的晏一忽然开口道:“说起来,前阵子忠义侯得了一幅画,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古月先生的,把老侯爷高兴得,当场厥过去。”
赵曳雪看向他,道:“是陆秉文送的?”
晏一颔首,道:“不错。”
他说着,顿了顿,对赵曳雪道:“有一句话,属下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
晏一犹豫着道:“这个陆秉文,其人性格狡猾多智,又与贤王殿下关系匪浅,贤王与太子殿下一向不对付,这次姑娘和殿下坠崖的事,其中也不知有没有陆秉文的手笔,所以,容属下多嘴一句,姑娘最好还是远着他一些,免得被设计了。”
赵曳雪点头:“我知道了,再者,我与他交情泛泛,以后恐怕不会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二来,我在阿湛身边,便已经成了一个靶子,若有暗箭要算计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晏一迟疑道:“不如属下去和殿下说一声,再想一个万全之策……”
赵曳雪却道:“世上没有万全之策,我从来不惧这些事情,难道你当我从前在庄国的十几年都是白活的么?”
她说着,弯起眉眼轻轻笑了,霎时间犹如桃李盛放,神色淡定从容,令人忍不住为之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