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声淅沥,屋子里,北湛与赵曳雪小声说着话,正在这时,屋门被轻轻叩响了,两人皆是一怔,赵曳雪下意识地看向门口,道:“什么人?”
过了片刻,外面才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太子殿下,赵姑娘,是在下。”
“是陆秉文,”赵曳雪望向北湛,道:“他还在?”
北湛没有动作,只是依旧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道:“他带我过来的。”
赵曳雪问道:“让他进来么?”
北湛不语,显然是并不愿意,赵曳雪颇有些意外:“怎么了?”
北湛道:“他喜欢你。”
语气肯定,赵曳雪略微吃了一惊:“你如何知道?”
北湛的双臂收紧,下颔抵着她的发顶,闷声道:“我一看就知道。”
赵曳雪:……
她拉了拉北湛的手,奇道:“你是醋了么?”
北湛又不说话了,只低下头吻了吻她的耳廓,牙齿轻轻地啃咬着柔软的耳垂,像是惩罚警告一般,低声道:“你不许看他。”
温热的气息吐在脖颈处,赵曳雪忍不住打了一个颤,红着脸小声答应下来。
北湛将她换了一个方向,才略微提起声音道:“进来。”
赵曳雪坐在他怀中,背对着门,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门被推开了,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紧接着是脚步声,在片刻的停顿之后,那人朝这边走过来,赵曳雪听见陆秉文恭敬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北湛抱紧了怀中人,这才抬起头看向他,正好对上陆秉文的视线,他的目光在掠过赵曳雪之后,然后微微垂落,他脖子上的伤口未曾包扎,衣襟上还沾着血迹,看上去颇为骇人。
北湛轻飘飘地道:“何事?”
陆秉文拱了拱手,道:“贸然打搅,请殿下不要见怪,在下只是想问问殿下下一步作何打算?”
北湛淡声道:“与你无关。”
陆秉文看了赵曳雪一眼,道:“在下斗胆猜测,殿下这次大概是秘密回京的,以赵姑娘现在的情形,殿下想要完全避开贤王的耳目,恐怕有些困难,一旦让他发现殿下的行踪,后果不堪设想,在下可以相助……”
北湛轻轻挑起赵曳雪的一缕长发,在指尖把玩着,口中道:“听你的意思,是背弃你的主子了?”
陆秉文那双精明的狐狸眼中含着笑意,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古如此,陆某也不过是一介商人罢了,趋利避害,人之本能。”
北湛望着他,道:“倘若孤不接受你的投诚呢?”
陆秉文微笑答道:“那在下余生只能当个瞎子了。”
北湛与他对视片刻,将怀中的赵曳雪抱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他的目光似的,片刻后,才淡淡道:“你当个瞎子也未尝不可。”
……
一刻钟后,陆秉文垂首退了出来,伸手把门合上,门合拢的那一瞬间,他看见屋里的男人,伸手将怀中的女子抱起来,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男人抬首望来,俊美的面容上没什么情绪,北湛低头亲了亲怀中人,将她打横抱着,入了帘幔后。
门终于合上了,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在雨夜中轻得像是叹息。
陆秉文在门前静静地站了一会,直到一旁的贴身小厮提醒道:“公子,咱们回吗?”
“嗯,”陆秉文转过身来,道:“回。”
他步下台阶,雨还未停,但是小了许多,小厮连忙赶上前来,替他撑起雨伞,陆秉文抬手挥开,低声道:“不必了,雨已经停了。”
小厮看了看天上细如牛毛的雨丝,欲言又止,但是到底没敢说什么,把伞收起来,跟着他往外走去,行至半途,路上无人,陆秉文忽然停下步子,问他道:“你觉得我是一个背信弃义之人吗?”
小厮吓了一跳,连忙摇首,道:“公子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我是。”
陆秉文望着前方明灭不定的灯火,自言自语道:“姑姑当初拼命求情,才救下我一命,我这条命本该是北业的,为他出谋划策,助他登上皇位,来日好为我父兄洗脱冤屈,可惜时也命也,终究棋差一着,北湛这一回来,此局注定是败,北业指望不上了,不过我救了……救了赵姑娘一命,还有这个机会向北湛投诚。”
说到这里,他忽然呵地笑了起来,自嘲道:“然而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我背信弃义的事实,一狗尚且不看二门,我陆秉文却有两个主子。”
旁边的小厮听得心惊胆战,不敢接言,陆秉文仿佛也只是发泄几句,静默了片刻,他的语气又恢复如常,叹了一口气,道:“走吧,回去了。”
……
此后风平浪静了几日,北湛带着赵曳雪离开了陆府,但也并未直接回太子府,而是去了京郊的一座别院,赵曳雪已不像之前那般忧心惶惶,精神也好了许多,北湛特意请了孟老大夫来为她诊脉,好在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忧思过重,需要静养罢了,孟大夫一边念叨,一边又给她开了几剂保胎药。
赵曳雪极是讨厌那汤药的气味,每次都是北湛亲自喂她,他先试喝过,一刻钟后没有出现问题,这才敢喂给赵曳雪。
但即便如此,还是出了问题。
这一日,下人恭敬将熬好的汤药送过来,正在北湛伸手去接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对方袖中寒光微闪,他心中登时警觉,一脚蹬向那人小腹,那人倒也机敏,闪身退后,见事不成,反手将备好的匕首朝一旁的赵曳雪刺去,寒刃折射着雪亮的天光,瞬间扑至眼前,赵曳雪吃惊地张大眼睛,她正怀着身孕,根本躲无可躲。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竟徒手将那把匕首握住了,锋利的刀刃刺穿了北湛的手掌,霎时间鲜血奔涌而出,汇聚成股,滴滴答答地落在赵曳雪的襟前,像是盛开的朵朵红梅。
那刺客见状,即刻想退,北湛低喝一声:“休走!”
他果断拔下刺穿手掌的匕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反手就将匕首掷出去,正中那人后心,他痛呼一声,扑倒在地,被围上来的仆役们捉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