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叫声有频率地响着,阿九奔跑着,飘摇的尾巴蓬松炸开。
它仰起狐狸脑袋,发出警告的凄厉叫声。
一抹赤红影子好似是烧着火的火焰刺溜窜下苍天古树。
阿九钻进了枯木丛,踩着落叶,急急奔向森林远处。
行动之前,还是得先找大家商量一下。
夏夏在的时候,猫猫鬼机灵,主意多还能够使唤两脚兽。
事情简简单单,轻松得很。
它们只需要跟着白夏夏就行,夏夏总会有最好的办法。
这会儿,夏夏不在了,突然让它们自己解决所有,阿九有点怅然若失的忐忑。
狐狸叫声只能在一小片区域传开,很多只翠鸟低空飞飞翔,盘桓在丛林上空。
它们或高或低,带着频率的鸟鸣声环绕四周,让很多动物从洞口里探出了脑袋,或大或小的毛茸茸扬起脑袋,耳朵高高竖了起来。
“叽叽——”
“啾——”
大小毛茸茸的叫声应和着头顶翠鸟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带着点紧绷和警惕,
——有人闯进来了。闯进了,它们的地盘。
刚蹲守完从基地跑出来的斑斓猛虎悠闲地踱步,肌肉线条鲜明结实。
毛发光滑水亮,不知道是伙食好还是因为其他,花花在这几个月又长了个头,威猛又漂亮的的老虎打眼一瞧就特别有威慑力。
圆圆的虎眼威严凶狠,它在原地停留了会儿,突然一跃而起,骤而跳出两三米远。
沿着远处叫声来的方向一路狂奔,跃起的老虎带起一阵哗啦啦的落叶树枝碰撞声。
大花很快跑到了当初白夏夏被阿九坑,后来变成现场传销的小山坡。
这会儿,空地处已经不再是夏日那般翠绿,小山坡上野草枯尾,焦黄一片。
风一吹,席卷满地落叶。
大花跑过去,一只赤红的狐狸刚好冒头,翠绿枝叶间隐隐显出一抹红。
阿九爪子攀住树枝,轻盈地挂在树上,摇晃着从枝头跳了下来。
红色狐狸尾巴蓬松炸开,摇摆在身后,好似是蓬松展开的大伞,美丽招摇着。
青蟒和大蟒悠悠然从一处小溪里冒了头。
两个大家伙长长的后半截蛇身掩藏在漂浮着枯枝浮屏的湖面上。
映着绿色的湖水荡漾着,三角蟒蛇头紧贴着草坪慢慢悠悠挪动着,它们无声无息,一路分开爬行到大花左右两边。
趴伏的大花正盘算着收账的事呢,屁股坐下,尾巴悠闲地来回摆动。
冷不丁地,它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有动静靠近了过来。
大花回神,脑袋同时发出嘶嘶声。
两张张开的血盆大口朝着大花的毛绒大脑袋咬下来,斑斓猛虎愤怒昂起脑袋,肌肉绷紧结实起来,张嘴咆哮。
虎啸声震荡山林,与此同时,大花陡然转动毛茸茸的大身子,整只从大蟒身上压了过去。
这些时候,它跟两脚兽混迹在一起,也学到了一点点格斗技巧。
或许,不能算是格斗技巧。而是多了一种除本能之外的打架方式。
大花正在练习中。
“吼!”无耻卑鄙!果然是阴暗的长虫,只会偷袭!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大花张口,尖牙利齿咬向大蟒蛇脑袋。
大蟒粗重湿滑的蛇身啪地甩出,蛇尾巴再次卷到大花后腿上,开始绞力。
“臭长虫!”
“你个死大虫!”大蟒阴冷蛇瞳盯着大花,无声无息,蛇信吐出冷嘲热讽:“夏夏不在,我看你跟谁告状去。”
——你这个不要脸的告状精!
一蟒一虎打架,卷到了一起翻滚。
青蟒慢悠悠闭上了嘴巴,收回蛇芯子。
尾巴轻轻在草丛间来回晃,时不时,它将蛇尾探进溪水里,用秋日的冰冷湖水洗刷自己的鳞片。
漂亮的青色蛇皮纹路被水洗过后凛凛生辉,更显出三分妖异美感,宛如天成的画作。
青蟒对着湖水映出的蟒蛇照了会儿,美滋滋——哎,如此美貌的我,该去哪里找交配对象呢?
那些个家伙蛇皮纹路丑的不要不要的,青蟒只想找条颜色浅一点儿的雌蛇。
最好跟夏夏一样可爱,有毛就更好了……嗯?好像哪里不太对?管他呢。
寻宝蛇青:要不要发个任务,让那群蠢笨的两脚兽其他找一找呢?嗯,它就随随便便帮忙拔点草当酬劳好了。
青蟒:不能像上次那样笨。这回要循序渐进,不能吃亏。
随随便便拔了点儿植物,那群两脚兽就发财了。
早知道这样,它好歹得留一些给自己当任务金,让这群两脚兽多给它烤肉吃。
上回那些草它闻着味儿不错,就给一溜烟儿薅光了。
下回想找到合适的,还得耗费些时间呢。
青蟒竖瞳盯着摇晃的湖水水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纤细的尾巴尖儿在水面上来回摆动,认真盯着自己的蛇皮纹路洗。
——唉,我可能这一辈子都找不到交配对象了。
青蟒有点儿忧伤又骄傲地想。
“嘶——”
大蟒蛇尾巴重重拍到青蟒旁边,蛇尾巴尖儿几乎都戳到青蟒脑袋上了——混账玩意!看啥呢?没看你亲哥干仗呢?!
没良心蟒无声无息往后挪了挪,完全把打在一处的两个大家伙当空气。
青蟒:谁都不能打扰我欣赏自己的美。
大蟒气得要爆炸——这条没良心的。
你是不是忘记了,是谁辛辛苦苦把你带过来,救了你那条狗命?
大蟒气得蛇眼发红,都忘记加大力气去拍大花肥屁股了。
大花虎眼含着杀气,一瞬不瞬盯着灌木丛里探出来大半张圆脸的虎脑袋。
一头瞧着就憨憨的老虎虎头虎脑地盯着大花看,眼神萌萌的:“哥~”
“你在打架呀?那我等等再来。”
小虎脑袋不太聪明,摇头晃脑地想了会儿,居然真的转身走了。
大花:“!!!”
斑斓猛虎陡然跳起来,含着老虎的威猛霸道,杀气冲天。
一尾巴甩开了身上黑色巨蟒,大花超大有力的肉爪拍向小老虎:“你这王八羔子!”
“忘了谁给你肉吃了?!”个小白眼狼!
大蟒漆黑的蛇身瞬间缠上了还在湖面上随水波摇晃的青蟒,发出了嘶嘶嘶的冷淡叫声。
殷红的蛇信吐息间,大蟒眼神阴鸷:“我叫你照,我叫你再照!”
“我扒了你那张皮!”让你再照!
湖面翻卷,澄净的湖水浑浊起来。
两条大蟒纠缠着在湖水中撕咬,灌木丛里体型壮硕的大花压着比它小了一圈儿的小虎痛打。
大肉爪子一下下往小老虎脑袋上打:“我让你吃,我让你吃,我让你就知道吃!”
阿九:“……”
赤红狐狸认真想了想,陷入了纠结中,很快,它语气认真地宣布:“这应该就是夏夏说的乌合之众。”
——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王八羔子。
阿九又等了好一会儿,片刻后,所有大家伙们窝在山坡上。
红狐理人立而起,爪爪揣在胸口:“大家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不多说了。那群偷猎者已经进了咱们的地盘儿……”
阿久早就考虑好了对策:“咱们侧面袭击,两脚兽有枪让他们帮咱们。我们不好正面对上,可以策应……”
阿九简单说了下雇佣两脚兽的策略,趴地的大花眼珠子转了转,立刻摇起大脑袋:“不对,不对。”
——大花好不容易攒了肉肉,怎么可以还给两脚兽呢?!
被喊来的其他动物歪脑袋,阿九算是他们里头相当聪明的家伙了,它们都想不出比这儿更好的主意了。
大花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还能看出阿九的计划不对?
作为最早跟白夏夏四处坑蒙拐骗的同伴,花同志比不上阿九学识渊博,认真还努力。
狐狸读了很多很多书,可大花实战经验更丰富。
漂亮的东北虎肉爪还压着它弟脑袋,倒霉小老虎啃了一嘴泥。
小虎委屈巴巴,又不敢动——呜呜,为什么要打我呀?
大花圆圆的老虎眼转的很快,深沉开口:“两脚兽就该让两脚兽来对付,翠莲山是我们的,那群两脚兽是来保护我们的。”
动物们:“??”所以?
大花振振有词:“偷猎者是两脚兽里的坏蛋。本来就该他们自己处理,我们是受害兽,帮忙逮偷猎者,怎么可以让我们出食物?”
憨憨黑熊听得脑袋都蒙了,眼珠子转成了蚊香:“那……两脚兽是不是要给我们付账?”
“对呀!”
阿九读了很多两脚兽的书,理论知识丰富,兵法也读了不少。可这家伙沉迷哲学理论不可自拔,有点儿脱离实际。
一心只向肉看的花同志绝对不允许自己仓库缩水,花花瓮声瓮气,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我们是帮忙哒!”
阿九在大花开口就反应过来了,大花的老虎脸居然露出了能看出来的灿烂笑容:“咱们帮两脚兽干活儿。今儿个,还有一群两脚兽,要练习那些什么生存技能呢!”
多好的机会,赚肉肉的好机会!
“我们发现了入侵的偷猎者,还找了其他小动物们干活儿帮忙训练,是不是应该给我们加肉?”
“我们还逮住了他们一直想抓到的坏蛋,是不是也要付账?!”
某花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训练任务额外加重,嗯,应该给我付账。
那群偷猎的坏蛋是坏人,夏夏说了,抓了坏蛋是需要嘉奖的。
你不能因为我们不是两脚兽就不给我们嘉奖呀,这是歧视!
精明的花同志越想越开心,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边儿上了——这个冬天不用屯粮了。嗯,说不准明年冬天我也不用屯粮了。
哇吼吼,花花有好日子过了。
冬天,动物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大花是百兽之王也不能例外。
阿九狐狸眼眯了起来,对上大花亮晶晶的小眼神。
此刻,威武的百兽之王反而露出了狡诈狡猾的老虎脸。
狐狸带着点儿媚态的毛绒绒脸上露出笑:“大花聪明。”
“大家觉得怎么样?”
两条蟒蛇各自占据一方,吐了吐殷红的蛇信:“多赚点儿。”
秋天是他们活动频繁的季节。
因为蟒蛇需要存储很多能量,以便冬眠,能吃到更多肉,大家伙也很开心。
社恐的黑熊闭紧嘴巴,默默跟着大溜儿走。
只对两脚兽社恐的杨子鳄族长张了张嘴,慢吞吞:“我们可以吓唬他。”
藏在水里,两脚兽对鳄鱼最害怕。
惊恐害怕之下,人就会做出很多错误决定。
杨子鳄们最近发现了个很好用的法子——隔水看,就看不到丑陋恐怖的两脚兽了。
大家伙们都觉得大花的主意最好,他们没有两脚兽聪明,那就要群策群力,选个最好使的主意。
“那我们马上开始行动。”
蟒蛇没入了湖面,扬子鳄叭嗒嗒走过小路。
黑熊憨憨地滚进了灌木丛里,大花心花怒放地跑了。
又要有进账啦!
赤红狐狸蹲坐在大石头上,从蓬松大尾巴里拽出了栓着绑带的小笔记本。
阿九认真记笔记。
用爪爪戳着专用笔,在小本子上记了几行字。
查漏补缺,理论行动结合。
不能只看书,夏夏之前说的,它又明白了。
纸上谈兵是没有用的。
他就想不到大花想的这一点,要结合实际,努力做到双方共赢。
嗯。
论黑心,还是夏夏黑呀!
奔跑的斑斓猛虎兴奋地不得了,奔跑跳跃的高度都比方才高了一小截,速度宛如雷电。
“今儿个咱花花,真呀真高兴……”
“肉肉记账上,两脚兽躲也躲不了……”
“你躲呀躲,我就记利息~”
花花跑着跑着,兴奋地滚进草丛里,连滚了三四圈儿,大猫顶着满身草屑,猫脸儿兴奋地炸开,蓬松了一圈。
“哇吼吼,大花要成大富翁了!”
秋风萧瑟,裹着小毛毯躲家属楼的何政委抖抖嗦嗦着,从窗户口里往外瞧了眼。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感到一阵恶寒。
他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小毯子,似乎又冷了一点。
何夫人端着洗好的衣裳,推开房门进来,发现丈夫表情有点儿苍白:“没事儿吧,老何?”
“哎呀,手怎么这么凉!”
何东缪语气沉沉:“好像又降温了。”
何夫人满脸莫名其妙:“有吗?我刚从外边回来,还洗了衣裳。外头太阳挺暖和的,要不你别憋在家里了,出去晒晒太阳。”
“你这都在家里憋一天了。”
“不行!”
何东缪严词拒绝,何夫人撇撇嘴:“要我说啊,你干嘛非得赖着人家大花的肉不给。又不是平白无故跟你要,你们这俩老货,都不是啥好东西。”
“连头老虎的账都要赖。”
何夫人鄙夷地看了一眼丈夫,抱着洗好的衣裳走了:“你躲吧,迟早有你还的,”
赖人账,天打雷劈呀。你这赖的还是一头大老虎的账。
何东缪默默把身上毯子裹紧了些:“那也不是我还。”
算账?找老宋去呀!
“老宋啊,你啥时候回来?”突然发现,我离了你,有点儿扛不住啊。
正在军部敲门骚扰裴参谋长的宋团长连着打了两三个喷嚏,他最近也不知道咋了,时不时就要打个喷嚏,一打就是五六个。
裴参谋长给他倒了杯茶:“这是有人想你啊,小宋。”赶紧回去吧,别再来了。
宋北翻了个大白眼儿:“……估摸着,是有些家伙等着我回去还账呢。”
“我多待几天,说不定就忘了。”动物们记性差,拖着拖着,肯定就忘了。
裴参谋长:“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种人。”
宋团长:“……”
“参谋长,我这还不是为了训练您送来的那些年轻人!为了让他们训练出更好的成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才被迫欠了这么多账!”
“我都是为了完成您给的任务。”
裴参谋长笑呵呵喝了口茶水:“我可没让你叫那些家伙,整天追着他们屁股后头咬。”
“之前送回来的几个小同志都有心理阴影了,听他们指导员说,天天都跑去跟别人一块儿睡。还不能睡宿舍床,非说床底下有蛇。”
“这也是我让你干的?”还得叫他帮忙擦屁股。
宋团长尴尬地挪开了眼,一本正经,义正言辞:“是他们自己选择参加训练的,我早就提醒过他们了。你也不能怪我们手段激烈,毕竟是训练内容之一。早把他们筛选下去,总比将来心理素质不过关,酿成大错的好。”
“参谋长,您不觉得,我这法子很有用吗?”
“这次训练比我想象中的效果还要好。”宋北板正了表情,眼神严肃,带着点儿期待和忐忑:“参谋长,您再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