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 繁花(1 / 2)

东湖中学后门挨着一条攀满了爬山虎的小道,两侧是红砖墙,一米来高,往西能看见东湖校内,往东是一片待开发的空地。

空地那一头,是一所职高。

在职高尚未正式发光发热的年代,里面收拢着一群拿课本当柴火烧的半大青年,这伙人不学无术,拿上学当上班,混过一日算一日。

在东湖中学落户这片区域的时候,就有传言说职高要挪走,可等东湖的屁股把凳子都坐烫了,也没见隔壁挪半寸。

于是校领导想了一个自欺欺人的妙招——把能看见职高的东侧,盖一道颇有小资情调的红墙,拉开两所学校的差距。

东湖中学是一所在市里贼有名的私立中学,教师大部分是从公立学校高薪挖来的名师,在校生非富即贵,且有成绩要求。

总而言之,东湖的校徽,是镶金边的。

而在这所坐满了金蛋的校园里,也有着一拨特殊群体,他们家境一般,成绩优异,全市排名皆在前一百内。

他们是东湖中学关怀祖国下一代的爱心招牌,也是拉高升学率的香饽饽。

——在这一届学生里,有一个叫邱立冬的男生,成绩稳定在市前十,简直是东湖教职员工心目中的天降紫薇星。

邱立冬在初三二班,他的同桌叫方程,是个比洋娃娃还漂亮的小少爷。

少爷自然有少爷脾气,求人讲题的态度很不谦虚,搞得邱立冬不太喜欢他。

但方程这个人也很怪,哪怕邱立冬给他臭脸了,他也不生气,还能接着厚脸皮来问,实在是一朵奇葩。

方少爷浑身懒筋,体育成绩差到令人发指,无奈中考要有体育分,他只能硬着头皮在操场上挥洒汗水。

每天放学,体育老师都要陪着他练项目,拢共半小时,看谁先把谁熬废。

临近月考,方程软磨硬泡,非让邱立冬给他补课,邱立冬拗不过这金尊玉贵的麻烦蛋,只好答应了。

于是每天先补课,再跑步,方程给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天,方家司机下午出门没留神,把车撞了,腿也折了,没人来接方程,他爸打电话来让他自己打个车回去。

十四岁的半大小伙子了,只要他不去惹事,没人闲的蛋疼去拐卖他。

方小少爷乐得自在,扒拉着邱立冬说,咱俩去后门西边那条街吃地摊,我请你。

邱立冬对吃地摊完全没兴趣——他几乎就是吃着地摊长大的。但拗不过方程,最后说,那行吧,你练完体育来找我,我先去占个座。

补完课,两人分道扬镳,方程去跑步,邱立冬背著书包从后门出去,抄近路走了红砖小道。

东湖中学东墙边是爱乐楼,整一栋楼都和音乐有关,不是教室就是琴房,平时没什么人,透着一种孤独的奢侈。

厉扬闲的没事就翻墙进来,在爱乐楼防火楼梯的二层平台上一坐,沉浸在书山题海里。

平时无人的小道,这天很热闹,下面聚了一群职高的混混,还有两个东湖中学的崽子。

叫骂声把厉扬从题海里拽了出来,他烦躁地扒了下几乎盖眼的头发,从平台上望下去——

一个白生生,瘦兮兮的漂亮小孩在下面狂拽酷炫,“邱立冬有什么毛病,叫你走你就走啊。”

“哟,同学情深呐——就是,叫你走就走嘛,你同学都说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红毛上下地打量他,最后,目光停在他脚下的跑鞋上,“怪不得都说东湖是富贵金屋,行啊小子,这鞋得好几千吧。”

小孩下巴扬起,一脸的倨傲,“鞋送你,让他先走。”

叫邱立冬的那个不发一言,紧攥着自己的书包带,就是不走。

“叫你滚。”靠墙角的一个男生半晌没吭声,这时候突然站直了,暴戾地冲上去,给了邱立冬一脚,把小孩踹倒了。

小孩急了,过去推他同学,“走啊邱立冬,他们就是要钱,你别在这连累我,你那份我出了。”

邱立冬从地上爬起来,视线一直扎在踹他那男生脸上,他用力掸掸自己的裤子,说:“不是我连累你,方程,是你连累我。要不是你非拉我补课,我也遇不上这事。用不着你充英雄——”他卸下来书包,开始往下翻,“我所有的钱都在这儿了,一共162,要不拿走,要不你们就打死我。”

红毛愣了会儿,须臾后,捂着肚子怪笑起来,“十六块二,哈哈,十六块二!”

踹人的男生给了他一下子,“别他妈笑了,拿钱,给他弄出去。”

男生大概是个头儿,剩下三个一瞧,立刻连推带搡地把邱立冬给赶远了。

“本来呢,是想跟你要点零花钱来的,可你……”男生的目光向下,落在方程脸上,阴冷而粘腻,“实在是太漂亮了,正对哥哥胃口。”

方程吓了一跳,忙地往后躲,“钱都给你,鞋也给你,拿钱快滚。”

“我不要钱,哥哥不缺那东西。”男生逼近他,把他挤进了墙角,“咱们玩点新鲜的,好不好?”

方程这么个眼睛顶上脑门的少爷,哪见识过这种欺男霸女的纯正流氓,当即就被吓成了鹌鹑,只知道死命地往外推他,连救命都忘了喊。

可他那细胳膊细腿哪是人家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制住了。

扣子被人解开,拉链也被拽了下去,方程两条腿被男生壮实的腿压住,那人的脏手几乎已经摸到他了——

“这大白天的,干什么呢?”头顶一道硬朗的声音压下来,“扰了你小爷清净。”

男生正在兴头上,舌头尖刚碰着那白得牛奶一样的颈子,就让个不开眼的给打断了,立马怒目而视,那神态,仿佛是有着杀父之仇。

方程仰起脸,泪珠就挂在下巴上,脸颊湿漉漉一片。

夕阳垂下来,橙红的光泼洒在砖墙上,让可怜的眼泪都像染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