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尧臣脸上挂起笑,跟威猛先生交换姓名,“许尧臣。”
威猛先生道:“江山岳,在市三院做大夫。”
许尧臣哑然,是真没瞧出来。
江山岳很爽朗,抹一把额际的汗,招呼大伙:“烤肉去,我请!”又对许尧臣道,“这儿就有淋浴,还是冲个澡,免得出门冷风一吹,冷热夹击,容易感冒。”
顾玉琢从后面奔上来,勾住许尧臣肩,“就是,洗——啊!”话没说完,就被陆影帝拎住了后脖领,“别调皮捣蛋,过来。”
于是,一群人热热闹闹去冲了个澡。
单人单间,弯仔们自然也免了尴尬。
出门,一群人商量着去哪打牙祭。他们这十几口子,原本可以随便挑地方,可不巧有三位公众人物,去人多的地儿无异于是往坑里跳,几番讨论,说去新开那间进了门就等于要挨宰的店吧。
江山岳输球请客,没人可怜他,后面东大教授吆喝,要吃干江大夫三个月工资,于是几个人起哄,说三个月不行,吃不饱。江山岳手一挥,随便点,吃撑了算。
他们闹得很,许尧臣这空瘪的情绪也跟着满起来。
果然,是得要人气儿裹一裹的。
烤肉店靠北,他们开车兜过去要一个小时,许尧臣没车,被顾玉琢打发上了江山岳的车。
——落地将近一百万的车,也难怪对工资这东西可有可无。
许尧臣跟圈内人胡吹狗屁时候可以很健谈,但对着圈外人,就茫然了,找不着话题。只好翻出来手机,装成有信息要回,打开了朋友圈。
刷着刷着,他背忽然拔直了,灵活的拇指也僵住了。
——厉扬发了朋友圈。
从前连微信都懒得用的狗皇帝,现在都发朋友圈了。
许尧臣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点开那张图,又点回去,有些烦躁。
那是张机场到达层的照片,配字:欢迎。
欢迎谁,不知道。但势必是个特殊人物,否则哪至于劳动狗皇帝大驾发个朋友圈。
真狗。
真烦人。
许尧臣把手机锁屏,直直地看出去,盯着枯燥乏味的柏油路面,觉得方才满起来的情绪又瘪下去了。
江山岳适时地开口:“尧臣,我其实看过你的电影,应该是挺早的一部了,好像演一个边缘少年?”
他说的大概是出道那部,许尧臣回神,应了声:“是,得有七八年了。”
“剧情我已经记不得了,但你当时蹲在路边看镜头的一个眼神我印象很深,”江山岳讲话很自然,虽是奉承,却不招人厌,“属于少年那种无助和绝望,又很倔强,防备心很强,颇有代入感。”
他措辞文绉绉,许尧臣不得不敛起平时那吊儿郎当劲儿,道:“初出茅庐,什么也不懂,是导演导的好。”
江山岳笑笑,“谦虚了,”他侧目,视线飞快地在许尧臣脸上掠过,又收回,专注于路况,“有天赋有灵气的表演是很不同的。”
许尧臣颇无奈,圈内圈外,夸他无非是“天赋、灵气”,仿佛离了这四个字,他就一无是处了。
一小时车程,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天彻底黑透时,他们一行五辆车先后驶进了烤肉店的独门独院。
——所幸,这靠预定的地方卖了陆南川面子,让他们虽是一时兴趣,却也没落个无处果腹的结局。
十一口人,占了最大的房间。
点菜时,一群人果然没客气,什么贵点什么,江山岳很是无所谓,拿着菜牌询问许尧臣,喜好哪一种。
许尧臣在饮食上向来不精,就爱吃口接地气的,对和牛一窍不通,只得听江山岳一一介绍。
听到一半,他竟然奇妙地犯起了困,而就在困意卷来的时候,他听见了狗皇帝的声音。
艹!
霎时清醒。
许尧臣猛地搓了把脸,心说:妈的,我居然都开始幻听了,这病程是进展到哪一步了?
然而现实没给他向内盘问的机会,因为烤肉很快上来了。
运动一下午的同志们仿佛出去打了一窝狼,看见肉眼都直了,许尧臣扫一眼顾玉琢,这二百五正跟陆南川撒娇,要吃辣的。
陆南川看都没看他,直接让服务生把辣椒撤出了这间屋子。
顾玉琢旋即发出惨叫。
——可怜,无人理会。
一顿饭吃得十分熨帖,肚子里舒服了,情绪上自然也能平展——许尧臣觉得方才皱在一起的脑子,又放松了。
他自然而然地打开微信,刷起朋友圈。
于是,又看见厉扬更了一条。
图配文,只四个字,十年重聚。
照片是一桌烤肉,从食具到摆盘,与许尧臣眼前这一桌,别无二致。
净手巾上,刺绣一个草书“岚”字,正是烤肉店的招牌,独此一处,绝无分店。
这令人害怕的缘分。
亏得这间店私密性贼好,就是出去溜达两圈也未必能碰上其他用餐的食客。
——兴许就碰不上了。
揣着这种无趣的侥幸心理,许尧臣跟着吃得小肚溜圆的伙伴们结束了聚餐。
门外,各自告别。
正寒暄着,身后传来交谈声,许尧臣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这回可好,避无可避,四周围的树还没他腿粗。
两拨人,正好撞见。
厉扬的视线很自然地偏过来,在许尧臣脸上稍作停留后,落在了为他拉开车门的江山岳身上。
同时,许尧臣也看清了与厉扬十分亲密的男人。
他身高腿长,相貌斯文,一副金边眼镜框住了儒雅气度,与狗皇帝并肩而立,直想让人道一句“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