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身边的女性,普通对婚育的兴趣不大。这事儿跟公孙佳自己也有关系,她这条件就不适合出嫁和生育,只是无奈家业得有人继承,才拼了老命生了个闺女。她对勾心斗角、吃喝玩乐的兴趣更大一点。
有这么个总头子,别人自然也好不了。有单宇这样热爱勾心斗角的,有阿姜这样热衷于管事儿又被生孩子吓怕了的,还有阿青等琢磨着在府里过得好好的、比公孙佳结婚早就不好在跟前伺候得放出去、男人是不如自己生活重要的,有小秋这样特别喜欢上进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公孙佳初时还说一说阿姜,阿姜比她年纪大不少呢,到后来看说不动,她也就不再催促了。再后来,连钟秀娥都回来了,由衷地感叹一句:“但使儿女孝顺,衣食无忧,还是自己一个人过得更舒服些。”与她情况相似的,是至今仍频繁往来公孙府的赵锦等人。
府里就愈发的无法无天了。
所以单宇带了人回来,公孙佳也没大放在心上,还以为是寻常。没想到被带去见了单良,这就有意思了!
催着单宇来见。
单宇倒也大方,在这她看来是没什么要紧的,不明白单良为啥这么激动:“过年就咱俩大眼瞪小眼儿的,添个活人不好吗?”
把单良鼻子都要气歪了。公孙佳笑问:“是哪个郎中?叫什么?”
单宇笑着看单良,单良没好气地说:“还不就是那个林德平?”
公孙佳笑道:“他人不错。”长得不错,个头挺高的,面相也斯文。
单宇高兴地对单良道:“呐!君侯也说人不错了呢!这下总不会错了吧?叫过来认认人?”
元铮哼唧了一声:“还用重新认?”
妹妹好奇地看着元铮,频频使眼色:您今天不大对劲儿,这是干嘛呢?被元铮睁了一眼,终于不作怪了。
林德平说是个小郎中,公孙佳还觉得屈才了。此人二十出头,是单宇南下的时候征集郎中给抓来当差的。洪水之后常伴有疫情,单宇准备了材料,只有这靠谱的郎中是比较稀缺的资源。郎中不比壮丁,抓着人就能上。但是林德平却给单宇制订了“抓点差不多的壮士就能干”的比较简便的防疫办法。
这人有脑子、会观察,总结出了一些防疫的办法,比如抓一部分人手去清洁环境,这个不用郎中就能干。再比如把水烧开了喝,这个也不用郎中开药方。都是些简便的方法,但是效果拔群。还有对病患的护理,也都列出极简单的要领。不死一人是不可能的,死亡、重疾却是大大的降低了。
单宇很满意,把人抓了来北上,林德平十分配合地被押走了。然后就轮到单良怄气了。
公孙佳看着这个年轻人,笑道:“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呀?”
林德平是想继续钻研医术,并且还有一些想法想验证。公孙佳道:“问你们俩以后呢,都见了单先生了,你们就这么凑合过了?”这事儿有个讲究的,单宇好歹是朝廷官员,御史弹劾起来也挺头疼的。由于章嶟这些年在男女问题上瞎搞,大臣们都有点后怕,京派力主整治个人私德问题,其他人也不反对。
单宇倒是无所谓,单良却说:“我就这一个女儿,不行!不能嫁!得他入赘!”这个要求在哪儿都是合情合理的。但是肯答应的男人,必然是个奇葩才行。林德平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想了一下,说:“行。”
单良冷哼一声:“别答应得太快,想清楚清了再说!孩子是我单家的!”
林德平道:“早想清楚了。”见老头还不信,他又补了一句,“一介布衣想凭男欢女爱拿捏您的女儿,这念头也太傻了。”
公孙佳没撑住,笑了,对单宇挑了个拇指,笑着对林德平道:“你们会长命百岁,白头到老的。”她就知道这孩子能活得长!觉得自己这是娶个媳妇回家听话好光宗耀祖的,怕不已经被单宇淹死在江南了。
林德平虽不是什么世家子弟,这份眼界就比许多世家公子强得多了。
公孙佳一高兴,连相府也借了出去,就给单良办喜酒:“旁的我不管,阿宇也有自己的宅子,爱住哪儿住哪儿,这场面不能寒酸了!先生在这府里多少年,早是我的家人了!先生家的喜事,绝不能比别人的差。别跟阿荣似的。”
荣校尉也是拖到老晚才娶妻,公孙佳要给他办酒,他还嫌太铺张了,说是生性不喜欢太热闹。弄得一干想趁机热闹的人大为失望,连儿女办满月酒之类,都不让声张。单宇与元铮都说,这可能跟他常年干些间谍的勾当养成的习惯有关。
公孙佳正琢磨着,等荣校尉的孩子再大一些就弄到府里来上学,光明正大的,有啥不好的?可不能让荣校尉的后代不得好下场。
单良没荣校尉那么多的讲究,要在府里宴宾客,本来看小女婿不顺眼的,现在也顺眼了起来,清清喉咙,拿着点腔调说:“这不太好吧?”
公孙佳道:“除了他们说正月里不好动土,你那儿不能再重糊一遍,旁的还有什么不好的?大过年的,什么东西不够?”谁家过年不囤点儿东西呢?
单良又清清喉咙:“那、那就这样了?”
“嗯,除了府里日常的人手,旁的你只管支用。阿宇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呢!她是你的闺女,也是府里的孩子。”
单良腔调还是那么的奇怪:“那那,我会让小荣帮忙看着,绝不会让乱人有隙可趁进府捣乱的!就,就借府里前厅那几个偏院,后院还是要守好的。”
公孙佳笑道:“好。后院厨房也可以调人去帮忙。大厅你也可以用,我还要吃喜酒呢,不给我坐大厅吗?”
单良搓着手:“好好好。”他就琢磨开了,这脸面他肯定是要的!不过呢,也不能就把府里的地方随便用。他预备着在府里办个婚礼,邀请一些朋友贵客,然后让单宇在外面的私宅里再摆流水席请别的客人。
哪知公孙佳办事从来不小气,授意在府外摆了两天的流水席,成为京城正月里的一项谈资。说的人多了,连章硕都听说了,特意问了公孙佳:“林德平此人从未听说,人品如何?可靠么?”
公孙佳道:“是个斯斯文文的人。”
章硕道:“我想见一见,可以么?”
公孙佳奇道:“有何不可?”
章硕道:“单宇,看起来不大像……呃。”
公孙佳道:“要看就看嘛,她本是东宫旧人。”
章硕召见单宇与林德平,公孙佳也没有盯着,俩人面圣回来,林德平汇报说:“陛下挺和气。”单宇道:“他可比前阵儿平和多了,这是想通了?”
公孙佳道:“大概吧。对了,你既然成家了,就开始立业吧!你俩,去雍邑。单先生想去也跟着去,不想去就还在京城。随便。”
单宇问道:“那宫里?”她身上还是兼着个守卫内廷的职责的,这个差使可是给公孙佳出了不少力的。一旦离开了,就需要选一个合适的人。公孙派是从个职务的安排里尝过不少甜头的,单宇不想把这个好处拱手让人。
公孙佳道:“让陛下去选人呀。既然要做,就做得彻底一点,不然就显得虚伪啦。如今禁卫是章明,他是宗室,陛下应该是安心的,内廷想来陛下也不会疏忽。”
“姿态要做足,诚意要摆明了。唔,”单宇沉吟了一下,“他想再找女兵可不容易呢,左右脱不了咱们的手。不要女兵,嘿嘿……”后宫将会非常的不方便。
“你也该飞一飞了,”公孙佳说,“你要是能封侯拜相,我才会更高兴呢。看文华,她儿女养大了才出仕都是学士了,你起步更早,我盼你飞得更高。”
“君侯!”
“飞吧,趁我还能兜得住。我已与霍、赵打过招呼了,调你去雍邑守雍邑的吏部。把那里的吏部侍郎调回京任用,去看着点普贤奴,那孩子有点儿缺心眼儿。德平授官,也可以与普贤奴聊一聊,你们一定有能聊得来的地方。”
公孙佳说话很和气,但是以她的身份地位,与绝大部分人谈话就代表着她已经决定了。给两人安排得明明白白,单宇于是拖家带口把单良也给捎上了,一家人往雍邑去。
临行时,有不少旧识前来送行,单宇也难得柔情地与大家洒泪而别,抱着公孙佳和妹妹又哭了一场。妹妹还说:“别哭了,过阵儿我去找你。”单宇道:“你过两阵儿也得在京里。”哭虽哭,她还没有昏头,妹妹这就得跟在公孙佳身边学东西,被彭犀天天教育。
单宇离开之后,送行的人渐渐散去,有个人却留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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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锦是从公孙府出去的,也是公孙府的常客。
赵锦的身后立着苏逊和苏谦两个,两人都已不是在雍邑时的青涩模样了,看起来十分的沉静。公孙佳道:“都坐吧。”
赵锦没有动,苏逊与苏谦也就都老实立在她的身后。
赵锦有点伤感地说:“阿宇有丞相与单翁看顾,运气是极好的了。”
公孙佳道:“怎么会突然这么说?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赵锦提起裙子跪了下来,一双儿子紧随其后。赵锦道:“下官,想请丞相收下我这一双儿女!从此我母子三人,供您驱驰。”
公孙佳吃了一惊,下来扶起她的手臂:“这又是怎么了?坐下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