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怎么不接旨?”永宣帝安然坐在上首,含笑的眼眸扫过了跪在地上的一众妃嫔,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最前头的慎妃身上,口吻极为温和:“难道爱妃,是对朕的圣旨有什么不满么?”
闻言,慎妃浑身沸腾疑惑的血液瞬间就被一层寒霜笼住。她收起心中的不满与伤心,快速地在面上作出惊喜满意的笑容,才身姿优雅地从地上起身,接过圣旨:“臣妾多谢皇上厚爱。臣妾并不是对皇上的圣旨不满,只是一时惊喜过度,才没来得及谢恩。”
永宣帝微微欠身,将龙爪递给慎妃扶了一下,颇为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如此——朕还颇为担心,爱妃会不喜欢这个封号呢。”
底下的妃嫔纷纷起身,都因为方才王良媛那个小插曲不敢说话,只在底下已经晋为正六品小仪的沈氏却是笑着接了口:“皇上多虑了,这个‘慎’字和慎妃娘娘所在的含章殿一块儿,可不就是淑慎含章的意思么?皇上这样夸赞慎妃娘娘,可是让嫔妾等人都羡慕地不行了。”
此次沈小仪的父亲也有一些功绩在身上,沈小仪本人又颇受恩宠,因此得了永宣帝一个笑脸:“你若是羡慕,等下回有机会,朕给你赐一个封号就是了。”
沈小仪朝着永宣帝一笑,随后就底下面庞品尝了一口杯中的酒,平静地感受着四周刺来的目光。
若是未曾经历过失宠的沈小仪,是会在心里又惊又喜、顺带看不起对自己进行眼神攻击的妃嫔——没有本事抓住皇上的心,就只能白白看着旁人得宠。但是失过宠爱、见识到永宣帝薄情寡义的沈小仪,只在心里留下淡淡的嘲讽:等到下回有机会的时候,皇上还会记得我这个人么?旁人如此嫉妒,不过是没有深刻体会过皇上的薄情罢了。更何况,纵然皇上给她赐了封号,要是禧嫔和怜贵嫔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封号,那她也是不要的。
有了沈小仪之前的那句话,慎妃原本在口中话语微微一顿,转了好几个弯才问出来:“皇上对臣妾的赞许和期待,臣妾是欣喜不已的。但是说是论情份,‘娴安’这个封号陪着臣妾最久,也是皇上当年为臣妾挑的,还从其中选择了‘娴’字给臣妾作妃嫔的封号,所以臣妾对皇上忽然给臣妾换封号有些惊讶。”
话一出口,慎妃的心中略略闪过一抹后悔的心情,却仍是含笑望着永宣帝。慎妃自己心里清清楚楚,面对已经有所专断的永宣帝,最好的应对法子就是对从前的封号绝口不提,只表现出对如今封号的喜欢就可以了。
但是慎妃莫名地有一些不甘心和难以解开的疑惑:皇上这样轻易地更改了她的封号,是不是意味着,从前母亲和自己说得那些话,都是假的?她一直以为皇上对她的看重情意,实际上没有那么真实?
于是趁着这样一个永宣帝无法忽然发怒的场景,慎妃冒着险问一问永宣帝。
永宣帝深深地望着慎妃,一双极容易让人沉溺桃花眼却只有平静淡漠的神色:“爱妃若是想问朕为什么给你换封号,那就直接问就可以了。朕换封号,是因为爱妃一旦晋位为妃位,那么娴妃就和贤妃撞了名号,不大吉利,所以换了。”
柔妃早早就被慎妃排除出了竞争队伍,故而如今被永宣帝提起,才叫慎妃想起柔妃被追封为贤妃这件事情。
这样一说,皇上却是为自己着想了慎妃这样想着,不由低下了面庞,面色微红。
“若是说起‘娴安’这个封号,朕都已经忘了不少,只记得朕当时选这个封号的时候,重点并非是那个‘娴’字。”永宣帝将目光从慎妃的脸上移开,状似随意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慎妃面上的绯红之色微变,转而染上了几分青白之色。
娴安,娴安,重点既然不是‘娴’,那就只能是后头那个‘安’字了。
慎妃又联想起自己如今的封号,心头是一阵不可置信和带着些许恐惧的震荡:安分守己、谨慎小心再想想这两个月之内,那些暗中投靠了含章殿,却以各种理由被打发出去的宫人们
几乎只两个月之内,慎妃在殿中省好容易拉拢的人,一下子就都没了。可偏生周德福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起来,只硬气地说是自己职责所在。慎妃现在想了一想,恐怕是永宣帝的命令才对。
永宣帝伸出手,在慎妃的衣袖上点了两下,使得慎妃仰起面直视自己,才含笑说道:“爱妃从前没有明白朕的心意,那么从今往后,爱妃可就是知道了。”
慎妃缩了一下被点到的衣袖,下意识地应了下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永宣帝撇过眼去的淡然眼神。
原来,自己从前的认知都是错误的,皇上他慎妃狠狠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手,感受到坚硬华美的护甲在掌中产生的刺痛:不,决不是这样!皇上从前对她绝对都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如今受了他人的蛊惑与挑唆,才对自己这般冷落与警告的!
在美梦破碎的骤然恐惧之下,慎妃选择了用自欺欺人的方式来继续麻痹自己,浑然忘了自己从前做了怎样的恶事,在永宣帝心里留下了那么多消磨好感疑影。
明昭容!慎妃在心中恶狠狠地、反复念叨着蒋乔的名字,却也同时想起方才永宣帝对着自己的警告。
慎妃要保全自己,就只能暂时什么也不做,甚至还要主动保护着蒋乔,让她顺利产下皇嗣。
底下陆续有妃嫔起来送贺礼、说祝贺词。
慎妃面上舒展出了笑容,心中却是紧紧皱了起来——若是蒋乔诞下了健康的皇子,她怎么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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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妃的生辰宴会还没结束,锦瑟就完成了蒋乔吩咐下去的命令,带着小寿子传出来的消息回到了永熙宫。
在锦瑟和茗夏像模像样地表演完永宣帝和慎妃之间的对话之后,蒋乔就下了定论:“慎妃估计是不会再打本宫的主意了,但是绝不会甘心本宫顺顺利利诞下皇嗣的。”
锦瑟眉眼中有了几分不在意:“她不甘心有什么用?娘娘这儿有皇上的人层层看护着,奴婢就不信慎妃的人还能比皇上的人厉害了?而且,中书大人不是刚刚送了两个稳重的稳婆过来,保准能让娘娘无忧生产。”
锦瑟口中的“中书大人”,就是刚刚从洪县赶到京城、新上任的中书舍人蒋柯。
蒋柯在去年年末拒绝了永宣帝的提拔,只说要处理完洪县的事情再晋升官职,其中也是存了几分为蒋乔寻找靠谱的稳婆的心思。
原本宫中规矩,为防着有小人在妃嫔生产的时候下黑手,后宫中凡是有家世的女子,都会让家族送进来一个稳婆,以防万一。而这稳婆嘛,一般距离京城越远,和京城中关系越少,就越是靠谱。
所以蒋柯物色了许久,才送过来两个稳婆,一个姓孟,一个姓马,还附上了信件说“我虽不如母亲那样细心体贴,但是妹妹应该有的、我应该为妹妹准备好的,妹妹一定都会有的”,叫蒋乔看到信件的当场就流下了泪,锦瑟和茗夏劝了好久才止住了泪水。
“本宫说的是慎妃不会再打本宫的主意,但是却不代表慎妃不会打其他人的主意。”蒋乔轻轻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分析处于焦急状态的慎妃:“茗夏,你在宫里头时间长的。你可是知道,身为妃嫔,要是自己有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可能母凭子贵压在自己头上,你会怎样不加害你的对手,却让她再无威胁呢?”
锦瑟尝试思考了一下,发觉想不出什么方法,就扭头等着茗夏回答。
茗夏面色沉稳,犹豫了半晌之后,才回道:“这唯一的办法,就是损害他们母子的名声,最好是让皇上、妃嫔、百官和百姓都极为忌惮惶恐的名声。”
身为皇帝,需要一个名声温婉贤惠的皇后和一个在外聪明孝顺的太子。
皇后和太子的名声与皇帝息息相关,直接影响了百姓的支持率,自然是极为重要的。
若是名声不好,不然不论你多受宠爱,都不能登上后位,具体参照就是施贵太妃。
蒋乔收敛起了笑容,神色逐渐肃正起来:“若是本宫顺利生下了孩子,但后宫之中却是出现了一件又一件的怪事情,比如猫狗无端死亡、妃嫔莫名暴毙、皇嗣总是流产甚至到了最后,连正当壮年的太后娘娘也薨逝了呢?”
“你们说,本宫的孩子,会不会被人说成是灾星降世?”
如今前朝谋反平定,永宣帝心患被拔出,只一心盼着拥有着海晏河清的天下与和睦热闹的后宫,一听见这个消息,必然是会对这个孩子厌恶无比的。
锦瑟在一旁听得打了个寒颤,丝毫不怀疑慎妃心狠手辣的程度:“娘娘,若真是如此,咱们是不是要及时阻止啊?”
“这只是本宫的猜测罢了,你们只要先看着就好了。”蒋乔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亮:“慎妃既然不准备在本宫生产的时候动手,那本宫可要给她一个感谢的惊喜才对。”
就像怜贵嫔之事中,慎妃给她的惊喜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小团子们下章出来呜呜
明天请假一天不更
日常笔芯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