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不久前,杜圣兰和顾崖木坐在人面树冠上看星星,惨遭乌云遮挡,如今他自己俨然就是冥都最耀眼的星星。
手持铁钩的男人似乎很有威信,这一片区域越来越多的鬼修出来寻找生人,当然其中还有冥婚结到一半,活生生被劈陷头盖骨的新娘,她似乎也有点人脉,呼朋引伴准备让这个搅局者付出代价。
四面八方的鬼修朝一个中心点汇聚,手持铁钩的男人尤嫌不够,铁钩划破一片浓雾像是在发出警告:“来——”
“……不能再等了。”
上方,注视着一切的杜圣兰准备出手。刚刚他尝试挽留那些还未彻底散开的电流,可惜它们虽有过短暂停留,很快又再度消逝。天道有缺,通常而言只有突破才能引来雷劫。
鬼修多是好事,但仅凭一人之力还电不死这么多。杜圣兰的雷劫已过,不知是不是因为借了他人力量,这次一没灵气化雨,二没异象加持,但他相当知足,至少成功跨入一个大境界。
天空中的光不再是纯粹的银蓝色,微微泛着点紫,渲染了旁边的乌云。练虚期让雷劫能发挥的力量更上一层楼,颜色也产生了轻微变化。杜圣兰定位手拿铁钩的男人,几乎汇聚了全部力量,下一刻闪电俯冲下云端,一部分散开的电流让乌云如火山爆开,轰炸下来的刹那画面格外雄壮。
手持铁钩的男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竖起耳朵仔细辨听,他没有眼睛,但是光凭响动已经预测到惊雷再次降临。
那边呼朋引伴的新娘头忍不住后退一步,这雷劫就像龙卷风,随着搅动电弧在里面愈发壮大,她反应慢了半拍,回过神连忙拼命后撤,其他正在往这里跑得鬼修也是腿脚一僵。
“不对劲。”男人紧紧握住铁钩也在后撤,先前分明九道雷劫已过,为何还会有天雷降世?被雷追赶了一路,理智作出判断前,他心理上先一步产生了畏惧,男人暴喝一声:“散!”
鬼修连忙重新朝着原路返回。
第一道雷劫已经劈下来,以男人为中心,周围鬼修全部被电光笼罩,轰鸣遮盖住惨叫,有的鬼修想要逃脱,结果反而死得更快。砸下来的雷和鸽子笼无异,电流分出十几股,每一股力量如同柱子牢牢插在一处,中间的空隙被电光覆盖,形成一张辽阔的电网。
鬼修在慌不择路的逃跑中撞上电流柱,当场神魂俱灭。
随着鬼修灭亡,不少光点开始在电流中缓缓上升,一路飞到了乌云包裹中心,杜圣兰吸收完功德神清气爽,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沙漠中连续行走数日,突然喝到了一口冰凉泛甜的甘泉水。
第一劈结束,杜圣兰趴在云缝里,看见一团黑影,再仔细一瞧是男子用头发在周围竖起高墙,黑色的发丝有的被炸开不再蠕动,但还有部分尚存。
闪电微微一动,这是杜圣兰在皱眉,男人受了重伤,自己又全力一劈,居然没劈死。
手持铁钩的男人这时也终于回过神来,眼盲某种意义上帮了他,看不见雷劫的恐怖,反而更加有助于判断。
……这雷不对劲。
似乎是为了佐证某种判断,他居然不跑,反而就站在原地,等待迎接第二劈。
杜圣兰在考虑要不要用鸿蒙源宝,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鸿蒙源宝的气息一显露,男人肯定会立马躲闪,甚至是发起进攻。
发现天上的雷没有动静,男人嘴角勾起了弧度,仿佛是确定了什么。这一刹那,他的笑容就像是手里的铁钩,弯曲而充满杀欲。
“来——”他仰天长啸。
冥都的街道纵横交错,那些鬼修来来回回跑,这才跑回去没多久,再度听到召唤,有的已经忍不住想要骂脏话,一会儿让来一会儿让散,到底是要怎样?
发完命令,男人率先扬起手里的铁钩,径直朝着天上的闪电冲去,那闪电后退了一点,似乎是在畏惧。
“去死!”
天上的闪电前端出现一个小窟窿,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什么。
男人只勉强听清楚了一个字,好像是‘我’,哈呼的声音飘过耳,男人感觉对方在笑,不明白是在笑什么,最后他归结为故弄玄虚。正当男人全神贯注对付闪电时,身后传来了某种很细微的动静,他猛地转过身,但还是太迟!
锋利的爪子直接穿过肩膀,要是再晚一秒,估计被掏出的就会是心脏。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挖别人心脏,如今差点被人挖了,男人大怒,正要反击,一道细如针的闪电猛地从后击穿了强悍的心脏。
这一次,男人终于听到了身后那道雷在说什么——
“我有帮手……”
没有力气再握住手里的弯钩,男人艰难地动了动嘴唇,终于吐出了三个字:“狗、玩、意……”
这是他留在世间最后的三个字,远处透过迷雾窥视一切的阴犬血色瞳孔出现寒意。
男人死前的谩骂饱含着无尽怨念,飘散到了很远的地方,藏在人面树冠里的雪花狮子小声问树:“是我爹杀了他吗?”
不然为什么要骂狗?
人面树冠沉默了一下:“因为是真的狗。”
手拿铁钩的男人先前义无反顾撞上雷劫,手下被鼓舞,选择折返。结果还没跑到位,天空中一道身影坠落,重重摔在地上,心脏处的小孔在震动中疯狂往外飙血。跑到最前面的鬼修没有刹住车,鲜血溅到他身上,鬼修忙想要退后。
轰隆!
伴随天空中的一声轰鸣,他直接被惊雷砸开了脑花。
“龙……是龙!”结冥婚的新娘看清了雾气中的东西。
已经记不清第几次过来又跑走的鬼修顾不上探究真相,凭借本能往老巢冲。这个时候继续在天上已经没什么意义,还容易拉长战线,杜圣兰下地化为人形,向着逃跑鬼修最多的一个方向发起进攻。
一入练虚境,力量和真气都得到大幅度增长,杜圣兰如今使用鸿蒙源宝,不会再像当日无尽海域那般险些丢了性命。当然如果全力一击,依旧会榨干大部分力量。好在鸿蒙源宝渡劫后,附带诅咒加持,杜圣兰多出一种使用方法,他不再催动鸿蒙源宝自带的原始力量,而是重点发挥诅咒之力,如此一来虽然伤害值减弱,但完全可以高频率地使用。
铁钩男人的死亡让杜圣兰得到大量功德,边跑边感叹冥都真是一个美丽的地方,这种功德他还要。
街道上,鬼修亡命狂奔,长着多个眼睛的鬼修喊道:“不要慌!我们联合起来!”
诚然,他们都是死去男人的小喽啰,但只要拧成一股绳,足够让杜圣兰死上十次。然而一转身,这种想法很快被无情的现实浇灭。
阴暗的街道上,青年左臂缠着一条威风凛凛的银龙,右手则拖着把超级大的锤子。这锤子乃是鸿蒙源宝所化,当日因杜圣兰体内的‘大缸’蒙蔽感知,鸿蒙源宝在化形初期的形象选择了能暴力输出的锤子,其后见杜圣兰不是很满意,才重新进行判断,幻化成弓箭。
锤头形象第一次被使用,鸿蒙源宝也有点小兴奋,甚至变成了超大号。
杜圣兰目不斜视,右臂用力一挥,先前说要拧成一股绳的鬼修被直接砸扁在了砖墙上。
“就你话多。”
鬼修脸整个凹陷在了墙里,不可能再开口,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墙也被解体,红色砖块砸在地上,连同鬼修的尸体一并掩埋。
手腕有点酸,发现单是诅咒力量不够,杜圣兰又在锤子表面覆盖了一层雷电之力,带着电光的锤子拖在地上,摩擦出一长串火花。
“开门!”他停在一座宅院门口。
一只阴物见逃不过,颤颤巍巍开门。
对于阴物,杜圣兰保持了一颗宽容之心,即便自己来冥都之初,这些阴物大多在背地里嫌弃甚至筹谋干掉自己,但归根到底是冥都子民,和鬼修不同。
喜欢厮杀的鬼修效忠魇,即便自己全杀了,阴犬也无动于衷,这些阴物就不同了。
“有没有一只双头怪物跑进来?”杜圣兰站在门口探头观望。
被他用来挡雷的双头怪物生死不知,先前劈铁钩男人的时候,杜圣兰好像在雾气中看到了棺材一角,其后居然不见了。杀一千小兵不如力擒主将,要想攒功德,还是要干票大的。
阴物猛摇头:“没有。”
杜圣兰拎着锤头大摇大摆进去,开始四处搜寻。
阴物抱紧了胳膊,这是要搜家啊!
检查完每一个角落,杜圣兰主要是为了看一下有没有天机楼的情报贩子,有的话还能顺手搭救一把。
“见到双头怪物,及时向我汇报。”杜圣兰想了想,留下一个地址:“找不到我,找我干娘也是一样的。”
刚走了两步,他突然又转过身,阴物欲哭无泪:“还有事吗?”
“有什么特别讨厌的鬼修,说一下他住在哪里,我帮忙解决。”
阴物眼睛立刻就亮了。
“第二巷子口,进去靠左手边的位置有个茅草屋,它一般喜欢藏在地窖里。”阴物和鬼修之间的关系说不上有多和谐,鬼修要更加强大一些,偶尔也存在猎杀阴物,或者强行要求阴物交出部分怨念囤粮的事情。
杜圣兰颔首。
往前走穿过一条街道就是第二巷子口,杜圣兰果然看见一个茅草屋,不足半米,盖在野草丛里很容易被忽略。强烈的血腥味刺入鼻,杜圣兰皱了下眉头。
鬼修效忠魇,魇自然也要给他们一定的回报。
之前魇回冥都被打失忆前,带来不少活人交给鬼修,地窖内的鬼修近日都在折磨活人,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上方传来一声巨响,鬼修愤怒地停下剥尸皮的动作,从地窖探出头:“谁……”
锤头从天而降,鬼修本身实力不俗,正要反击,被银龙吐出的一口火焰灼伤,错过了最佳闪躲时机。
砰!
鬼修像是老鼠一样,被砸进了地窖中,四肢摊开,体内的黑雾渐渐消散。杜圣兰跳了下去,握住铁锤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别装了。”
鬼修心里咯噔一声,他最擅长假死,对方没理由会发现。
锤子毫无章法地砸下。
“我都没收到功德反馈,你装什么装?”
连续数下后,杜圣兰瞥了眼地窖深处,都是些才死去不久的人,已经没救了。拎着惨死的鬼修重新飞上地面,杜圣兰扬袖让泥土填满了地窖,勉强算是个小坟堆。
返回先前的阴物住处,杜圣兰随手扔去鬼修的残骸:“还有吗?”
看着差点成肉泥的鬼修,阴物张大嘴巴摇头:“我就知道这一个的住处。”
他还算上道,迅速将消息散播出去,偷偷来提供鬼修住处的人不少,甚至有一条街的阴物夜不闭户,备好热茶,专门等杜圣兰路过。
“天冷了,壮士快来喝一杯暖暖身子。”
“三街道鬼脸花旁,藏着一只鬼修,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血色石碑那里也有,喜欢拔人舌头,但自己还天天嚼舌根”
似乎也察觉到不妙,附近的鬼修一个个从老巢钻出,开始新一轮逃窜。
听到迁徙的动静,杜圣兰跑出阴物家里,挥动锤子冲进去鬼潮里。
“全力冲刺!”这是每一个鬼修此刻的心声。
结果还没冲刺三秒,旁边就多出一道残影,冲着落在队伍最后的鬼修微微一笑,杜圣兰反手就是一锤头。
“你怎么……”
“怎么这么快对吗?”杜圣兰说出了鬼修死前的心声,继续朝前奔去。
深夜的街道,一道闪电奔走各方,每到一处,立刻变身为抡锤子的青年,一锤下去,无不是火花四溅电闪雷鸣。
残暴的画面,让附魂在毒蛇身上的阴柔男人收回了目光,他是当日那十二位开会的高层之一,原本只当杜圣兰是个实力不错的后生,才被王找回来假扮小阴犬。
现在,这十二人中大部分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这真不是王的私生子吗?
如此暴虐,如此没有人性。
阴犬并不知道正在被人编排,它无视了浓雾里的画面,心中想的是天空中那道雷光,天机道人曾说过,会有一道光照亮冥都,阴犬现在严重怀疑这光是字面意义上的光。
他下意识去感知自己亲儿子。
人面树冠和雪花狮子说了现在正在上演着的惨剧,雪花狮子听完,让人面树冠守在城门口,暂时拦住想要出城的可疑人员,尤其是天机楼的情报贩子。
之后它去了就近的街道,用大爪子将地上每一具鬼修残骸挫骨扬灰,防止有没死透的。
阴犬收回视线,发现低估了小阴犬的胆小。它很胆小,胆小到要确保每一个潜在危险化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