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执拗。
谢东篱在心底轻叹一声,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
陆瑞兰仔细看了看他。然后转身将低着头的盛琉璃叫过来,对谢东篱道:“谢大丞相,您家里少了两个人。您不知道吗?”
“多谢刘大太太抬爱,我家既没有多人,也没有少人,您这话是从何说起?”谢东篱当然是断然否认。一点空子都不给陆瑞兰钻。
陆瑞兰挑了半边眉毛。“想不到谢大丞相敢做不敢当,居然畏妻如虎到这个地步。”
谢东篱还没有说话,盈袖已经不悦地站了起来,往谢东篱这边走了过来,道:“刘大太太,您不要夹枪带棒的。今儿是陆太夫人的寿辰,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不好吗?”
陆大夫人和二夫人也着急得很。忙走过来劝道:“瑞兰,咱们先坐下吃饭。有事以后说,好吗?”
陆太夫人也觉得陆瑞兰不像话,哪里有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给人下不来台的?再说又是在陆家,谢东篱和盈袖在陆家没脸,难道对陆家有好处?
谁不知道谢大丞相看上去好说话,其实心里门儿清,谁得罪他夫人,那是比得罪他本人还要不可饶恕……
“瑞兰,过来坐吧,有什么话非要现在说不可?”陆太夫人拄着拐杖走了过去,要将陆瑞兰拉开。
陆瑞兰却一点都不肯退让。
她这几个月待在大理寺监牢里简直恨透了盈袖,天天朝思暮想就是如何让她没脸,如何给她添堵,最后气得她吐血,一命归西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娘,您等我把话说完。”陆瑞兰不顾一切推开陆太夫人的手,转身看着盈袖,“你是生了儿子,可你也不能将盛姑娘和她女儿偷偷赶走啊。阿颜也是谢大丞相的骨肉,你怎么忍心让谢家骨肉流落在外?!你这样如何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公公婆婆?!”
盈袖听得莫名其妙,两手一摊,语带威胁地道:“刘大太太,你太莫名其妙了。我们谢家骨肉哪有流落在外的?您上一次就将这两人推出来说是跟我夫君有关,我夫君已经明明白白否认了的,您今儿又来,难道打一次脸不够,还要接着打两次脸才知道轻重吗?”
“哈哈哈哈,我们今天倒是要看看谁打谁的脸!”陆瑞兰反手将盛琉璃拽了过来,推到自己身前,“盛大嫂,你对大家说,是不是谢大丞相将你金屋藏娇,然后被谢夫人发现,又将你赶出来了?”
盛琉璃低垂着头,依然一声不吭。
陆瑞兰急了,使劲儿推她的肩膀:“你倒是说话啊!你哑巴了你!”
盛琉璃的脑袋突然非常快地点了两下,然后缓缓抬头,目光直视前方,整个人姿势僵硬,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
就在大家看得聚精会神的时候,一只黑色的波斯猫突然从门外窜了进来,它身形矫健,一举越过众人头顶,径直落在盛琉璃头上,然后举起爪子,朝她脑袋上的头发使劲儿一挠,才跳了下来。
唰!
盛琉璃的整个头皮几乎都被那猫给扯了下来。
“啊——!”
“啊啊——!”
“啊啊啊——!”
大家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尖叫声此起彼伏。
谢东篱忙将盈袖护在身后,目光森严地看着陆瑞兰,冷冷地道:“刘大太太,您太过了!”
陆瑞兰这时已经听不见谢东篱说话了,她两眼直愣愣地看着那“盛琉璃”。
那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被拉脱了的头皮下面,是一个稻草垛子扎成的脑袋的形状!
那猫又在盛琉璃衣裳上挠了一爪子,不仅将她的衣裳扯开了,而且还扯下了一层皮!
没有大家意想中的鲜血四溅,血肉横飞,只有一个漆黑的人形架子出现在大家面前。
原来那“皮肤”下面,并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一个钢筋铁骨搭建的人形骨架!
紧接着,“盛琉璃”身边的阿颜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然后悄然倒了下来,一动不动,四肢僵硬。
有太医赶紧过来诊脉,一摸阿颜的手腕,立刻甩开,恼道:“这根本就不是人!就是一木头架子!”
“啊?陆瑞兰这是要做什么?”
“拿两个偶人来诳谢大丞相和谢夫人?”
“这是看不得自己小叔子过好日子呢……处心积虑要拆散人家夫妻……”
“可不是?!你看看,那盛琉璃和那小姑娘,我上一次也见过,说实话,我真的当真的。原来那两个都不是真人!”
“真是哔了狗了……这个法子也亏她想得出来!”
大厅里群雌粥粥,都在对着陆瑞兰指指点点。
陆瑞兰此时眼睛里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只有那两个偶人,心里不断地大叫:“被骗了!我被骗了!”
她抬起头,怒火熊熊地看着谢东篱,正要大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设这个圈套给她钻,却听见陆大夫人和二夫人突然悲嚎一声:“娘!娘!您怎么了?”
大家的视线看向陆太夫人,却发现她歪倒在婆子肩头,脸色白如金纸,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
太医又忙过来给陆太夫人诊脉。
没过多久,太医便叹息道:“行了,抬回去准备后事吧,已经断气了。”
“大姐!你这是要做什么?!”陆大老爷和陆二老爷嚎啕大哭,着急忙慌地命人将陆太夫人抬走。
大厅里的宾客眼睁睁看着寿辰变成了催命符,都对陆瑞兰投去不善的目光。
从这一刻开始,陆瑞兰已经完全被东元国的高门世家给排除在外了。
陆瑞兰先前还有一丝神智,要质问谢东篱,可是在她发现陆太夫人因为她的举动死在自己的寿辰宴上的时候,整个人呆滞了。
她的意识陷入混沌之中,怔忡良久,突然放声大笑:“我儿会做皇帝!谢家的皇位是我儿子的!”
“我儿子命格贵重,无人能及!”
盈袖大怒,从谢东篱背后走出来,恼道:“陆瑞兰!你再胡说八道,我可不客气了!”
“你不客气?我不跟你客气才是!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没有你,我们家还好好的!”陆瑞兰扭头看着盈袖,目光渐渐血红,那股潜伏在她头脑深处的力量渐渐控制了她的四肢,和她自己的怨恨交织在一起,汇集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噌!
陆瑞兰亮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出手如风,往盈袖身上扎过去!
盈袖急步退后,刚要伸手抓住陆瑞兰的胳膊,就见一支羽箭从门外嗖地一声射了进来,正中陆瑞兰的后心。
她踉跄了两步,嘴里流出鲜血,慢慢倒地不起,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和盛琉璃、阿颜的偶人骨架躺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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