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缨被困在冰冷的怀抱里,脸颊苍白,看不见一丝血色,长睫轻轻颤着,近乎要被冻得凝出霜雪来。
她缓缓压下心底的胆怯,嗫嚅着开口:“这殿里不通风,觉得有些热,我便把外衫给脱了,直到方才听见外面的动静,才急忙重新披上。”
话音落下,殿内蓦然静悄悄的,裴忱不知是信还是没信,总之许久不置一词,只是抱着她的手臂倏地收得极紧,那股子疯狂的力道,像是想把她镶嵌进他身子里似的。
云缨被他死死圈在怀里,几乎要喘不过气,偏偏他沉默着不说话,也看不见他的神情,更参不透他的情绪。
裴忱表现得这般反常,云缨心底便忍不住生出些慌乱来,生怕他对凉亭里的事有所察觉,但又不敢主动开口说些什么,只能无助地抿着苍白唇角,乌眸里噙着湿意。
月朗风寂,坤宁宫殿门紧闭,丝丝夜风从轩窗狭缝里钻进来,带来阴恻恻的冷意。
裴忱身量极高,把她娇小的身形笼罩得严严实实,两人身体紧贴得不留一丝漏缝,云缨脸色都泛着白,只觉后背贴着块冰似的,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的身躯能够冷到如此地步。
腰上的力道还在渐渐加重,她被箍得身子发疼,细弱腰肢仿若快要被折断,她使出吃奶的劲儿推拒着,那条坚冰似的手臂却是纹丝不动。
挣脱不得,云缨疼得眼尾染上绯红,泪珠子霎时漫出来。
最后没憋住,还溢出一声破碎的呜咽。
轻轻回荡在这凝寂空旷的殿内,刺得裴忱不自觉心颤,骤然松了力道,却依旧把她圈禁在怀里。
半晌,他阴着脸横抱起云缨,到食案前,两人像是憋着一股气,谁也不说话,沉默地用完晚膳。
酉时,李太监带了人来,准确的说,是把御书房那堆尚未批阅的奏折带来了。
云缨无言地看着,却并不理解这番行为。
幼时温馨相处的种种画面飘然远去,如今,她只认为两人根本就无话可说,不明白他为何非要耗在这里。
云缨面上镇静,甚至带了点强装的冷淡,然而等到再次被男人抱在膝上时,心底仍是免不了惊惶。
今日裴忱安静到有些诡异,在她说完那番谎话后,竟再也未置一词,云缨不得不猜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凤鸟衔环铜熏炉里还点着宁神香,男人仿佛丝毫未受影响,默然批阅奏折,犯困的就她自个儿。
云缨悄悄用力掐住手心,然而也过不了多久,神志便迷迷糊糊的。
小脑袋往下一点一点,身后紧贴的宽阔胸膛似乎动了动,旋即倏地一阵天旋地转,裴忱抱着她起身,缓步把她放到床榻上,掀过锦被盖住。
云缨顿时清醒了几分,睁开眼不安地望向立在旁侧的男人,莹润杏眸里藏着丝警惕。
裴忱静默着岿然不动,烛火跳跃,些微光亮铺洒而来,却照不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漆眸,仿佛浸染着浓墨一般的黑。
他半张脸笼在阴暗中,睫影被拉得斜长,垂眼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眸色乍显诡谲莫测。
云缨被他看得心慌,总觉得他此刻心情着实不好,眉眼都阴恻恻的,生怕他又突然做出点什么骇人的事。
等了半晌,她余光紧张地窥视着,看着裴忱抬起冷玉般的指尖,挑起悬挂的罗帷,轻纱冉冉垂落。
视线霎时被遮挡住,灯烛也蓦地熄灭,那道修长身影被切割得模模糊糊的,仿佛陷进了无边黑暗,她莫名不安起来。
黑暗里疯狂滋生着病态的偏执,无声无息地沁透进了裴忱骨子里。
殿内落针可闻,他忽然打破平静,哑着嗓子说:“封后诏书已经拟好,待祭天大典后,我们便成婚。”
隔着朦胧软纱,低哑声线传入云缨耳中,那些字眼宛如一把把柔情的刀,把平静的心绪磨得细碎,她骤然攥紧被褥,不吭一声,心思却是浮到午后那处凉亭。
分神听着外面动静,许久都阒寂无声,并未响起他离开的脚步。
裴忱没走,她自然不敢睡,然而躺在柔软床榻上,嗅着宁神香安然的气息,终是抵不过汹涌而来的睡意。
月明星稀,夜色清寂。
安静的坤宁宫内,床帐里响起细微绵长的呼吸声。
旁侧,静默伫立良久的裴忱眸色渐深,夹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秘情绪,忽然从黑暗里踏出,缓步到那馨香暖帐近前,指节撩开那层旖旎软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