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铃……”

悠扬的手机铃声在清晨骤然响起。

床上的李悦被吵醒,不快地皱下眉头，嘟囔道：“谁这么烦人啊”，一边抱怨着,她还是闭着眼从床头摸索着找到手机，她迷蒙着眼睛，接起电话，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困意：“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妈妈熟悉的大嗓门：“李悦，都几点了你还不起床！你别忘了你今天答应了我什么,你要是敢爽约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赶紧给我起来,好好打扮一下,你自己答应的相亲，可不是我逼的，说到得做到啊。”

“知道了，知道了。”李悦敷衍地应了两声。

妈妈连珠炮弹似的话搅得她睡意全无，挂了电话后,她还努力地想睡个回笼觉，躺了十分钟大脑依旧清醒,李悦终于放弃入睡。

起床,刷牙,洗脸，抹护肤品，化妆……

化妆进行到扑散粉的步骤，李悦扑着扑着，动作却不知不觉地停下来,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起了呆。

镜子里的女人,皮肤白皙，容貌精致，妆容也恰到好处，看起来颜值不低，谁会知道，她都29岁了，现在却还是单身。

李悦在高中时容貌只能算是普通，和天生丽质的夏楠和黄怡根本没法比，不过后来，她学了化妆，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化妆手法，硬是把本来5分的颜值提到了8分，现在的她在大街上走，也会有不少男人来搭讪要联系方式。

她也不是没谈过恋爱，处过的男朋友没有6个也有5个，只是都不长久。

日子长了，李悦甚至觉得谈恋爱也就这么回事，和男朋友一起吃饭、约会，认识熟悉，相识相知，然后争吵、分手，一段感情便这样结束，就像走流程一样，公事公办地谈恋爱，公事公办地结束掉一段感情，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是韩剧不好看还是游戏不好玩，要什么男朋友呢。

她快奔三了，父母亲戚越来越着急，李悦却一点没感觉，甚至觉得自己过一辈子也挺好的，直到上个月，她的想法才发生了改变。

上个月，他们高中同学聚会了一波。

记忆里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都变了很多，陈穆枫越来越胖，连许彦都身材发福，大家都夸李悦越□□亮，李悦本来还挺高兴的，聊着聊着，她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发现，班上依旧单身的人不到三个。

大半的同学已经结婚，甚至有的人已经生了孩子。

许彦眉飞色舞地聊着他和他妻子是怎么认识的，他俩认识的还挺戏剧。

网恋，两个人一起打游戏，许彦技术不行，游戏菜鸡，抱了个大腿，那大腿在游戏资料上显示的是男号，性子沉默寡言，技术6的飞起，许彦差点以为自己要弯了。

后来偶然在同一个城市面基，许彦发现，抱的金大腿是个超可爱的萌妹。

“要我说这另一半都是缘分啊！”许彦端起酒杯，笑嘻嘻地感慨道，还不忘嘲讽李悦：“啧，我说完了，聊聊这位，这位怎么回事，现在还单着有点说不过去了啊。”

“要你管，”李悦白了他一眼，虽然表面上装得不在意，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尴尬，她拿起手机，不经意地转移话题：“来来，我们和夏楠叶楚他们视个频，他们这次同学聚会没来，两个人在法国度假呢。”

“来来，快让我们看看！”

“就是，我现在和别人说叶楚是我高中同学，人家都嫌我吹牛逼，哎，夏楠真是好眼光，现在她算不算嫁入豪门了啊。”

“肯定算吧哈哈。”

……

“嘘，”李悦示意大家安静点，静静地等着那边回复。

等了一会，视频接通了。

视频画面上，夏楠的身后是浪漫的塞纳河，她穿着娇艳的红色裙子，浅褐色的发丝随风飘扬，耳朵还别了一朵红玫瑰，人比花更娇。

她唇色娇嫩，在视频里笑意盈盈地和大家打招呼：“大家好久不见！”

“哇，夏楠还是这么漂亮！”

“你今天穿得好艳啊，好看，”李悦也由衷地感慨，她注意到夏楠发间的玫瑰，故意揶揄道：“花是谁送的啊？”

许彦在后面笑道：“这还用说，快给我们看看楚哥，让我看看他像不像是电视上那么帅！”

夏楠听到大家乱开玩笑，有点不好意思，偏着头小声道：“大家说要看看你。”

“见你如见我。”慵懒低哑的声音从视频上里传来，大家都屏着呼吸想看叶楚的样子，结果，叶楚的脸没看到，却看到——

一件男式外套忽地披到了夏楠肩上，叶楚修长的手揽住她的肩，男式外套将夏楠娇小的身体罩得严严实实，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风大，别着凉。”

李悦得承认，那一刻，她虽然跟着大家一起起哄，可是心里却已经酸成了柠檬精，又酸又涩。

你看看人家，从校服到婚纱，叶楚功成名就，夏楠温婉可人，这么多年过去，两个人的感情依旧那么好，好得让人羡慕。

最后，大家还是看到了叶楚的模样，大家都说他更帅了，身上有岁月沉淀过的气质，凌厉却不张扬，李悦却没什么感觉，她脑海里印象最深刻的，始终是那件男士外套披到夏楠身上的瞬间，夏楠发间红艳艳的玫瑰花颤颤地抖了下。

和夏楠脸上飞起的红霞正好相配。

那是爱情的样子。

从同学聚会以后，李悦就开始同意相亲了，她突然觉得好像是应该有个男朋友。

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爱情，可是总是要期待一下的，万一等到了呢。

说起来好笑，回顾她的感情经历，李悦最难以忘怀的居然是高中的沈梓嘉。

明明只是一场没有结果的暗恋，可她每次回想起来，都记得当时自己心动的感觉，那种最初的悸动，她后来的这么多年都再没遇到过。

李悦垂眸，不再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她勾了勾嘴角，有些讥讽地想，人总是犯贱，可能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所以她才会对沈梓嘉念念不忘。

或者说，她念念不忘的其实不是沈梓嘉，只是高中的那段暗恋他的时光。

收拾好一切好，李悦早早地到和相亲对象约好的餐厅，她点了杯果汁，百无聊赖地等着。

“叮。”手机响了数声。

是微信消息，李悦低头一看，是她妈的夺命连环问“你到没到？”“今天穿的什么衣服？”“对方怎么样，性格好吗？”……

李悦耐着性子一一回复，正低头打字时，清润的男声从对面传来：“……李悦？”

这声音……怎么好像有点耳熟。

李悦慢慢地抬起头来，就看见了——

沈梓嘉。

是她早上化个妆的功夫还念念不忘的沈梓嘉。

他眉眼清淡，唇色极浅，戴着银边的眼镜，如果少年时期的他是清秀，现在的他就是儒雅。

都是李悦最喜欢的那款，干净、清爽、舒服。

李悦看着眼前的男人，久久地没反应过来。

还是沈梓嘉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是……李悦么？”

李悦现在化着妆，漂亮不少，沈梓嘉有些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李悦僵硬地扯扯嘴角：“不是。”

沈梓嘉不确定地对了下餐厅和位置：“我代替朋友来的，他叫邵风，他约的相亲对象叫李悦。”

李悦心里骂了句草。

还能代替别人相亲？搞笑呢吧？谁给她介绍的这个邵风，她保证不打死他，太不靠谱了吧！神经病啊。

那她现在还单着的事实不就暴露了么，还是在拒绝过她的男人、她念念不忘的男人面前暴露的，太没面子了！

当初被拒绝已经够丢脸了，她不能再次丢脸。

李悦深吸了一口气：“对，我就是。”

再次遇到沈梓嘉，李悦大脑里仿佛塞满了浆糊，她一紧张就会冲动，一冲动就会……做出她自己也不太理解的事。

于是，只见她面上带着微笑，强行解释道：“啊，这个相亲吧，我也是被逼的，家里催得紧，其实我有男朋友，只是父母不同意而已，真的，我本来还想问问那个邵风什么的要不要假装男女朋友一段时间来着。”

李悦掏出手机，找了个号码：“不信我打给你看，我真的有男朋友，”说着，她拨通那个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的声音立刻变嗲：“喂，阿锋？”

接电话的时候，她的脸不小心碰到了免提。

下个瞬间，全餐厅都听到了电话里咆哮的尖利女声——

“你能不能别总给我男朋友打电话！他现在有女朋友了！别打着男闺蜜的幌子总找他！”

全餐厅都寂静了瞬。

客人们、服务员们的目光都全望了过来，对面的沈梓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李悦面红耳赤，尴尬而窘迫，手忙脚乱地把免提关掉，还不忘对着电话气道：“你是不是神经病！他有女朋友之后我已经很避嫌了，都没主动和他说过话，这次是有事才找他的，你吼什么吼啊！……”

说到这里，其实李悦已经装不下去了。

全程，沈梓嘉就在对面看着她表演，一句话都没说。

就像是高中的时候，她用尽了心思靠近他，却被他轻飘飘的一句“我对你没别的心思”扎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在沈梓嘉面前，她好像永远都只像是个跳梁小丑，拙劣地表演着，只为了逗笑他。

李悦的眼圈渐渐红了，她挂了电话，自暴自弃道：“对，我就是来相亲的，我是个29岁还没人要的老女人，只能通过相亲这种方式推销自己，这么说你满意了么？”

沈梓嘉看着她，目光似乎能够看透她，他轻声道：“相亲不丢人。我31岁了，也没有女朋友。”

这是在安慰她吗？

可她不需要。

李悦拿起包，站起身离开，路过沈梓嘉身边时，她开口道：“在你面前，做什么我都觉得丢人。”

她出了餐厅，径直打车回家，向出租车司机挥手的时候，李悦内心酸涩的想，这真是糟糕的相遇。

糟糕的她都不想再回忆第二次。

还不如再没相遇过。

至少，那样她可以假装自己过得很好。

那次相亲之后，李悦却开始频繁地在各种地方偶遇沈梓嘉。

在下班回来的小区门口，在上班时的早餐店，在超市里买家居用品时……刚开始李悦还不习惯，后来见得多了，她甚至都没了感觉。

每次她上夜班很晚回来时，都会看到沈梓嘉在夜跑，说是夜跑，他却只是在她下班的时间夜跑，看到她后，就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家，亲眼看她上了楼，他再离开。

李悦也不是恋爱经验为零的人，一次，她终于忍不住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梓嘉不说话。

他向来话少，就算送她回家也是安安静静的像隐形人一样，面对李悦的问题，他不知道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