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1 / 1)

梦里浮浮沉沉,悲喜交杂。

一时间小小的稚奴在楚g0ng御花园里奔走,皇子绪和娘亲带笑远望,一时间少年凤别走进香气四溢的皇g0ng,垂廉後疾扑出红着眼的野兽,他往後跑,被扑在地上,周遭遍是屍首,两颗新鲜的头颅正正落在面前,灰白渗血的眼珠诉说冤枉。

他睁大眼,栗然惊醒过来。

枕边人已起,手臂搁着已经冷却的瓷枕,还好赤祼的身上除了汗水外,感觉是乾乾净净的,他翻身起来,踉跄地步下地台,瞧见镜中的自己双目红肿,颊骨带瘀,脖子以下浑身吻痕。

当真不堪入目……合一合眼,他用脸盆里的冷水抹脸,简单梳洗後,人已冷静下来。

律刹罗不喜人多,寝居里无令不能擅进,也正好让他舒口气。自己套长K,内衫,随手披起轻薄的白sE外袍走到外面。前院里,律刹罗正在与两个虎卫对战,凤别看着他将手上的弯刀舞得像一道光,身T腾空而起,踏歌舞动。

铁器相击,四溢的火花沿着飞扬的墨发闪落他俊美深刻的眉宇,凤别遥遥望着,望见划破黑夜的流星,辉映万里。

忽然间,律刹罗向他看了过来,泛着亮h的眸子直直撞进乌黑的眼珠里,令他心头剧震。

而一滴水珠也恰巧落到头顶,带来沁人的凉意。

他仰起头,才发觉原来下雨了。

雨来得毫无预兆,转眼间便密密麻麻,律刹罗轻描淡写似地打退那两个虎卫,迈步向着廊下跑过来,雨点被他晃着头拂开,如同珍珠打在金盘子後弹起,迸S出耀目的璀璨,凤别脑袋里不知为何一片空白,忘记要行礼,也忘记退避,被他抓住手。

他怔怔瞧着律刹罗,律刹罗也看着他,雨点沿着彼此的头发滴落鼻尖,背後是Y郁的绿荫,灰暗的天空,唯独律刹罗……

律刹罗不以为然道。「傻站在这里做甚麽?就不怕着凉了?」

他想cH0U出手来,但律刹罗抓住他便往殿内走。

一双抓得牢牢的手似乎彰显着他接下来的命运,到顺利脱身已是一个多月以後。

那天是葛丹的生辰,凤别好不容易得律刹罗恩准,大早就从王府回到家。

「母亲,我回来了!」他走入大厅,见聂观音弯着身站在一堆木箱前,向她问安後,随意说道。「这麽久没回来了,家中又多了甚麽好东西?」

「算甚麽好东西?只是你大舅舅从东丹送来的农产物,但总算你知道自己佷久没回家了。若我不找人去翼王府叫你,你怕是连丹丹生辰都忘记了。」聂观音在丫环的搀扶下站好,凤别向她走去,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手。「母亲,我也不想,就是忙!」

「真有这麽忙吗?」聂观音端庄美丽的眉宇轻轻蹙起,不以为然道。「翼王……自己终日忙里忙外也罢了,身边人也不能喘口气,你若是太辛苦,得对他说!」

凤别心想,我今日能出现,已经是律刹罗瞧在你脸上大发慈悲了,心里想是一回事,嘴巴上却说。「今天不就来有空了吗?翼王昨天出发去西山巡视秋狩的物资,特意留下我,让我能回来为丹丹庆生呢!」

「嗯!老顽固今天一早也出门去检查凤卫军的仪仗了,也是为做皇家的秋狩准备。」聂观音说着说着,停了下来片刻,问。「你瞧翼王今晚会来吗?」

凤别摇摇头。「未必,预计是在西山留宿一夜,就算他赶回来时间都不早了,多半会回王府休息……」他瞧聂观音刹那露出失望,垂首看向地上。

「大舅舅这是怎麽回事?丹丹生日,他就送这些?」里面都是些瓜果,他拔出一条瓜在手里转了转,顿然弄得满手泥巴。「还没有洗乾净呢!哪里来的腐土?又黑又脏!」

旁边打点的小丫环小声笑了出来,立刻被聂观音身边的姑姑一眼瞪过去,吓得那丫环像见鬼一样脸sE刷白。

瞧她才十二、三岁,一团稚气,凤别有心安抚,便温和地问。「别怕!是我说错了吧?我错了甚麽?」

他侍人向来温和豁达,这时微微笑着看过去,眉眼JiNg致,真真是玉树临风一般,丫环脸颊倏红,也不害怕了,大着胆回话。「回公子,奴婢的故乡就在东丹永吉聚龙镇,这些黑泥可是那里的宝物,特别肥沃,无论种甚麽种类的植物,只要播种下去,多半能得到丰收。」

凤别好奇地追问。「那为甚麽要把瓜埋在泥里?」

丫环说。「某些种类收成的农作物埋在泥里可保存更长时间,不会腐烂,我们农家人都是这样做的。」

「哦……这麽神奇?」

瞧他俩竟有相谈甚欢的倾向,聂观音皱一皱眉心,皓腕轻拂,左右了然开口,一直在凤别背後的人便抢先一步说话。

「中尉,这些瓜果王府也有,中尉若喜欢,可叫厨子为你做,也可传押运的东丹刺史的人来问问。」

本来正在拨弄黑泥的凤别闻言倏顿,聂观音身边的姑姑弯身对她耳语几句,她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问。「凤儿,有人跟着你?」

「是……」凤别着恼地用食指点一点额角。背後身着鹿皮软甲,容貌平凡而坚毅的男子踏前两步,恭敬道。「小人隼二,乃翼王麾下虎卫,见过尊兄王妃。」

扣在软甲上的银环革带相互碰击,说话嘹亮简洁,纵然聂观音看不见,也能在脑海中清澈描绘出一个高大威猛的虎卫模样,她不过凝顿半晌,便理所当然地点头。

「的确得有人保护你……上次的事实在太猖狂了!连扎尔不丹那样的大块头也能被人当街掳走,你更加危险……好!还是律刹罗细心。」

她自以为明白过来,显得十分满意,却不知凤别心里何其无奈。

侍侯的姑姑见他满手都是泥,转身吩咐人送上水盆和帕子,聂观音拿着帕子亲自为他抹手,细细道。「你又不是种地的,去碰那些W泥做甚麽呢!」

「未必!」凤别耸一耸肩头,道。「或者那天我在上京混不下去了,至少可以去种种地……」他瞧见聂观音脸上隐约的不悦,自动自觉合上嘴巴。

聂观音0索着将他的手指头一根根抹乾净。「是上次宴会发生的事让你胡思乱想吧?别担心,就算翼王没有为你出头,母亲也绝不容自家的孩子被人欺负,那天你吃了亏,我定当帮你讨回来!」

凤别的眉头皱起来,横斜一眼背後的隼二,踌躇着开口。「母亲,你可是和翼王……有甚麽计划?」

「傻孩子。」聂观音掩唇浅笑,眉梢柔柔泛开,带着三分倨傲,七分得意。「调弄几个异乡人,何需翼王?南人皇子我动不了,但那位公主是要嫁给太子博的,就要和g0ng里来往!这些南人得罪的可不只我们一家,就算皇后想护着这个南人儿媳,也不容易呢!」

「南人」凤别一时间想不出要对她说甚麽,无言陪笑。

许是他在北戎太久,令大家都记不得他正是出身自南楚。

聂观音笑道。「这些事你不必C心。你这次回来也是想看看扎尔不丹是吧?大夫说他的身T养得不错,让人叫他来吧。」头一摆便要叫人吩咐扎尔不丹过来。

凤别急忙阻止。「不必叫他,我一会儿亲自去吧。」

两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等到管家进来禀报晚宴的事,凤别才得空走开,一出门,脸上盈盈的笑意转眼淡去。

「去东跨院。」

除了隼二外,律刹罗还为他安排了八名虎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引人注目地走到後院,瞧他们连後院也要跟进去,凤别终於忍不住出声。

「後院住的都是我的府兵,谁也不敢在里面害我。」

「那你们留下吧。」隼二挥一挥手,让那些虎卫留下,对他说。「我跟你进去。」

凤别依旧顿足不前。「我的意思是你也别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