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漫长又零碎的记忆片段就像是无法聚集全貌的拼图。魔族漫长的生命与经历,并非是透过小小的触碰便能全数知晓。又或者说,如果对方真有心想要隐藏,也绝不会因为透过这份鲜血的施舍便能将自己一部分的经历去给予他人。
透过墨烯的鲜血压制狂乱,慢慢冷静下来的百结先是为墨烯的行为感到错愕,恢复思考能力的同时更是想到墨烯从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从他刻意释放部份讯息给自己来看,他恐怕已经知道自己是什麽样的「东西」,又是源自於哪里。
只是百结怎麽也没想过,他居然会和墨烯同出一处渊源──这种感觉其实非常微妙,墨烯继承的是碧煌的血脉,而他是碧煌亲手所创造之物。明明从根本上是不平等的存在,但他却莫名感觉到他们的距离并非想像地那麽远。
百结心情复杂地抬头,当他与墨烯那双不知何时转成赤红的瞳眸对上之时不禁征愣。那双宛若映照於黑夜中的血月并非如他过去接触过的魔族或是魔物那般带着鲜明的杀意与冰冷,与之相反的,是那几乎看了便要沉溺其中,甚至是难以移动目光的温柔。
打从一开始,百结便知道墨烯有着魔族最不该有的特质,但他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这份温柔而失去思考能力—-他恍惚地想起,魔族是会使用各种手段引诱他人堕落的罪恶种族,现在这样看来,墨烯的温柔也许也是一种令人堕落的罪恶也说不定。
「你是什麽时候知道的……」百结茫然地看着墨烯,那眼神充斥着太多连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如果你知道我是什麽东西,那你……」
说到一半便像是被cH0U乾力气般再也无法继续,百结垂下眸子按住自己的心脏,眉头紧蹙的他显得十分痛苦。
「告诉你的故事当中确实有一部份我没有说,但我并非刻意想隐瞒,而是……」
「我知道。」
短短的三个字便制住了百结,百结抬头再度望向墨烯时,也看着对方伸手轻轻遮住自己的双眼,彷佛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赤红的双瞳。
「我b谁都了解碧煌的制约。」掌心下的眼帘轻轻颤动了下,墨烯慢慢平复压制T内沸腾的战意与杀气同时也缓缓道,「你愿意相信并告诉我关於你的过去我很高兴。但是,如同我释放给你所见的讯息,当我选择作为魁巳举着大义旗帜而奔赴战场的那一刻时,便注定必须永远投身於黑暗中。那些腥风血雨,丑陋扭曲之事并不适合让你知道……你知道越多,处境就会越危险,而那是我不愿意所看见的。」
墨烯停顿了下,慢慢移开遮掩百结视线的手心同时,墨烯也转身背对着他。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执行术式。」
「你不怕吗?」
「……」
望着因为自己的话而停下脚步的青年,百结没有再上前一步,只是心情复杂地再度开口。
「我不知道碧煌大人想要做什麽。」百结深呼x1一口气,才又继续道,「你们想要在魔界完成的理想绝非轻易可达成,而你又是缺少不可的关键。既然知道我是什麽,难道你就没想过……我有可能是碧煌大人派来阻挠你,或是渗入你们势力中的间谍吗?」
那些疑虑并非凭空而生,更不是庸人自扰。即使是现在,百结也不认为碧煌会什麽都不做而选择静观其变。即使从来没见过碧煌的真面目,也不曾真正接触过他,但在他模糊的印象当中,碧煌虽然每次总是用着温柔包容的声音对着自己说话,但是潜藏在话语深处的却是令他不寒而栗的残酷与冰冷。
百结相信墨烯了解碧煌不会b自己少,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碧煌的人,那他怎麽还能够放任一个不定时炸弹处在这里?倘若今天角sE互换,他肯定会把所有妨碍自己的人给铲除,绝对不会留下任何可能威胁自己的人在身边。
「我想过。」
「既然想过,那你还……」百结愣愣地看着於月光下转过身的墨烯,一时间竟无法再继续质问下去。
只因对方的目光当中带着他无法理解的情绪。
「我也说过,我对自己的力量有足够自信。无论我将会面对什麽,我都不会逃避。」
「!」
「我会坚守自己的理念贯彻到底。无论是打造一个和平的魔界,或是承诺於你的那份自由,我都会去执行。」墨烯缓缓地闭上眼,神态上似乎略显一些疲惫,「你只需要相信我,然後勇敢面对自己的黑暗面。当你无惧於过去的自己之时,那些批判的声音与目光自然也就无须在意。」
「你可以待在我身边直到能够重新面对世界为止。在那之前,你可以无所畏惧尽管做回荧惑祈,不需为自己是否会为我带来灾厄或是困扰感到痛苦。」
倘若有一个人能够成为自己的世界,并告诉自己可以无所畏惧,那些漫长的恐惧与不安似乎就能稍微消失一些。
黑暗碰撞於黑暗并非相容堕落,他不将自己拉往更加绝望的深渊,或是如同碧煌那般不断灌输自己只能一辈子生存於黑暗之下,永远别想碰触光明。墨烯对自己所作的,是对自己伸出援手,然後给自己选择的自由。
望着墨烯慢慢消失於转角的背影,百结缓缓闭上双眼同时,却也落下一抹叹息。
「只愿这份善良,不会为你带来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