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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是一个好办法。”
“连帝皇有时候都会选择这种更为折中的方案,你还记得吧,在神圣泰拉进行统一战争的时候,总有些失败者是会被帝皇下令囚禁在某处,而不是被直接处决的,毕竟不是谁都像唐主教或者莫森兰的那个血腥祭祀王一样罪该万死。”
“哪怕是太平洋帝国的暴君纳森—杜姆这种家伙,帝皇都愿意放他一马。”
“我想我该提醒你,那个统治印尼联邦的唐主教也是被帝皇下令囚禁的,只不过他很快就被同一個牢房的犯人杀死了。”
“的确,但这种自发的处决才说明他是真的罪大恶极,不是么,无关法律,也无关慈悲,而是通过人们心中的憎恨与仇视所下达的死刑,这是最正义的。”
“也是最盲目的,凡人总是盲目,杀死他的也未必会是正义,也许只是最原始最冲动的私人恩怨。”
阿里曼与弗西斯正共同分享着一座宽阔的公共场合,这是万丈光芒号上的众多图书室之一,马格努斯的子嗣们会在这里阅读经典,共同工作,或者召开一些没那么私密的私人会谈。
而当千子战士的工作告一段落的时候,他们的话题便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知识与历史上面,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也许在战犬军团、帝皇之子军团或者其他任何军团之中,没有爆发战事的闲暇时间都会被理所当然地消磨在竞技场上,但最起码在千子军团,这种盲目地挥洒汗水与鲜血的行为被认为是一种愚行。
第十二军团在这一点上尤其有名,这个尚未迎回自己的基因原体的阿斯塔特军团被帝皇亲自命名为了自己的战犬,他们以此为傲,并凭借着狂暴的突击、血腥的杀戮和充斥着压迫感的兄弟情义而闻名于诸军团,而战犬军团母舰上那座臭名昭著的死斗竞技场便是这种军团文化的活生生的物质象征。
马格努斯的子嗣们普遍蔑视战犬军团的极端野蛮习性,就像他们同样蔑视战犬们所谓的兄弟情义一样:在千子军团看来,第十二军团所谓的兄弟情不过是将其内部极为严苛的条规美化一番而已,而战犬军团中种种堪称残酷的军事法律正是为了压抑他们发自骨子里的野蛮。
毕竟众所周知,第十二军团的新血是最具有野性和攻击欲望的,而他们的战斗也往往只有两个结果:荣耀的胜利与屠杀,又或者是单纯的屠杀。
也正因如此,战犬军团在千子军团内部的评价并不高,也就只比第六军团的那群需要宪兵队的疯子好上一些而已,而对于他们母舰上那声名赫赫的死斗竞技场,马格努斯的子嗣自然也只有一个态度。
“野蛮人。”
弗西斯—塔卡傲慢的盘踞在自己的石制座椅之上,他的手边搭建着一座由书籍与笔记所堆砌的堡垒,它的高度甚至压过了阿斯塔特,这里的每一页纸张上都留有弗西斯翻阅过的痕迹,与做过的标注。
“他们甚至不如那些被帝皇所击败的科技蛮族与废土僭主,最起码那些曾经在神圣泰拉上割据一方的家伙都懂得收藏与利用知识,所以他们是军阀,是头目,是需要重视与打倒的家伙,而不是如同野兽一般的无知货色。”
“不过说到这里,真是可悲,我们居然要与这么一群完不懂得知识的可贵性的家伙并肩作战,那些狼和狗所征服的每一片土地都只会留下尘埃和废墟,哪怕那里曾经有过万年的智慧,也会被焚烧殆尽。”
弗西斯的声音充斥着一种恼怒,在这间堆砌着书籍的房间中回荡,而坐在他对面的阿里曼只是安静地品尝着酒液,批阅着文件,同时在内心深处认可着这段话语。
千子的连长甚至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段往事:那是大远征刚刚开始的时候,为了弹压在莫罗里安世界上发生的叛乱,阿里曼曾与他的部队一起为第六军团的主力大军掠阵,那时候,所谓的狼王黎曼鲁斯还没有被帝国所找到,彼时正是第六军团最为恶劣与癫狂的时候。
阿里曼亲眼目睹了第六军团的士兵是如何在巢都之中展开无差别大屠杀的,他们的刀刃指向了四周的每一个人,无论是荷枪实弹的反叛士兵,还是放下武器的敌军战俘,甚至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都在哀嚎与尖叫中成为了这些失控的死亡天使的剑下亡魂,阿里曼和他的小队曾试图阻止这一切,但不过是徒劳的杯水车薪,甚至就连第六军团的军团长本人都无法阻止所有暴行的发生。
到最后,阿里曼见证了他的戎马半生中最滑稽的一幕:第六军团仅剩的理智派军官们组成了一个宪兵队,以军纪败坏的名义处死了一大批军团的暴徒,才将局势彻底控制了起来。
阿斯塔特……军纪败坏……
从那一刻开始,阿里曼发自内心地鄙视第六军团。
哪怕是狼王黎曼鲁斯的回归也没有改变这一点:在阿里曼看来,这个芬里斯来的基因原体不过是让第六军团从一群疯子的聚集地变成了一群野蛮人的肮脏巢穴而已。
而伴随着大远征的进行,与各个军团之间的协同作战不断进行,阿里曼这种蔑视的态度也从单独的第六军团一路延伸到第八军团,第十二军团与第十九军团身上,他们的功绩与习性也许各不相同,但他们同样都是摒弃智慧与理性的野蛮人集团。
“帝国有太多的鲁莽战士……”
阿里曼品了一口酒。
“而与之相对的就是,学者与知识分子就变得稀少,因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所谓的军事胜利与荣耀上,那些从泰拉来的凡人也把他们的所谓艺术与记叙通通用在了那些莽夫的身上,现在就连阿巴顿这样的家伙都能在上百个世界享受欢呼和巨大的纪念雕像……这是现实,也是一件没办法的事情。”
弗西斯轻哼了一下,不知道是在讥讽帝国的现状,还是赞同阿里曼的观点,这位立场术的大师懒散地伸出手,从他的藏品中挑出了一本包装精美的古老书籍。
“所以我热衷于历史,阿里曼,我热衷于一些帝国刚刚开始,甚至再往前一段时间的所发生的故事,因为历史是客观的,可敬的,不偏不倚的,总有人会抹去俗事的尘沙,还原它真正的样貌。”
“就比如说维奥蒂亚冲突事件,我相信你不会忘记它,对吧?”
面对这个问题,阿里曼直接笑出声来。
“忘记军团的第一场荣誉?你大可以换个方式怀疑我的记忆力,弗西斯。”
“是啊,阿里曼,这是军团的第一场荣誉之战,我们在巴尔干半岛完成了整个军团的首秀,它是泰拉统一战争的最后一场收尾之战,也是伟大远征的第一场战役,我们杀死了疯王卡德摩斯,同时也终结了耶赛尔迪家族对帝皇数十年如一日的反叛……一直以来,我们军团的历史书都是如此记录的,因为这就是事实。”
“但你猜怎么着,前段时间我接触了一个刚刚从第八军团回来的记述者,他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笑话:那群第八军团的刽子手居然宣称他们对猩红飞地的剿灭才是平定泰拉的最后一场战役,哈,区区一座巢都的镇压作战,他们也敢拿来大做文章。”
“不过是一群连大远征都没有第一时间参与的失败角色,被派去清扫一些已经被打断了脊梁骨的小毛贼,也就是第八军团会把这种事情当做了不得的功绩。”
阿里曼低头,笑了一下,随后继续着自己的案上作业:一只手扶着酒杯,一只手批阅着文件。
他的工作速度很快,阿斯塔特超人的计算力与分析能力在阿里曼的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弗西斯还没来得及倾吐完自己的不满,压在阿里曼胳膊下的文件就只剩下最后一张了。
他拿起来,罕见的露出了愁容。
“怎么了?阿里曼。”
千子的连长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你上次见到父亲是什么时候,弗西斯。”
“十一个泰拉标准时之前,如果伱要找他的话,他现在应该正在钢铁之血号上,带着阿塔瓦与摩根,与第四军团的基因原体佩图拉博进行着洽谈。”
“好吧……那么,弗西斯,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向你请求一点公事么?”
“……有话直说。”
阿里曼叹了口气。
“父亲希望让我担任分派支队的代表,作为千子军团的力量赶赴冉丹前线,我希望你能与我同行。”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的立场术在虚空战中会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阿里曼……你要不要再想一想你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呃……”
“……”
“……”
“……阿里曼。”
“怎么了?”
“你如果真的人缘差到连个愿意陪你玩命的家伙都找不到的话,其实你大可以直接说出来,我是不会嘲笑你的……我尽量。”
阿里曼沉默了一下,他原本就黯淡的肤色似乎更黑了一点。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