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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巴亚尔跟随着他的原体的步伐,第一次踏上了这片深灰色的土地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古怪触觉。
在未来,这个拥有着苍白色云层的死寂世界,将会在人类帝国最隐秘的那些档案里,被称为地狱星,而它的土地:如果这些奇怪的东西还能被称作土地的话,将会是破晓者们所经受的第一批诡异。
但,不会是最后一批。
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尖啸声,精巧的恐惧爪便如同从苍穹射向地面的铁雨一般,降落在了苍白行星那尘土飞扬的丘陵地带,超过三百名精挑细选的破晓者泰拉老兵跟随着他们的原体,成为了第一批踏上这片土地的帝国人。
巴亚尔是这支临时特遣队的领袖,在得到了原体的命令后,他亲自挑选了每一个人,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战士,无一不是让他有拥有深刻印象的军团骨干,他们中的所有人都拥有在统一战争中服役的辉煌履历,在一些特定的场合里,他们甚至比整支装备精良的阿斯塔特小组更值得信任与期待
但尽管如此,第二军团的冠军剑士还是很清楚,今天不会是他们发挥战斗力的时候:在这一次行动中,他们的第一职责就是在必要时刻,用自己的生命为原体们拖延出时间,而他们的次要任务,则是保证自己能够从这片注定疯狂的土地上,活着回去。
这可不简单。
感受着钢靴下那说不出来的古怪触感,再看看目光所及尽是一尊又一尊鸷狠狼戾、青面獠牙的雕像,冠军剑士极为罕见的发出了低沉的叹息声,他迈开了自己的步伐,忍受着并不坚固的地面所带给他的摇晃感。
而在一旁,第二连的宣讲士奥兰多则是跟了上来,轻语着巴亚尔内心中的想法。
“这可不像是地面:我觉得这甚至一定不是泥土,钢铁,又或者是尸体,它们踩起来的感觉粘稠却不湿润,就像是那些凡人市场上在售卖的格罗特鲜肉一样。”
“慎言,奥兰多。”
完美骑士开口,他的声音却变得严肃了起来,巴亚尔一边用目光轻点着从恐惧爪上下来的人数。还要一边留神着站在不远处的,正在交流着什么的基因原体们,以及那位来路不明的阿尔法阁下。
“记住,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原体们的安,用我们的谨慎与生命来保护:除此之外,一切事情都不值得去在意,将你们的注意力花费在观察四周上,这个地方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
连长的目光盯紧了那尊距离他最近的雕像,他可以发誓,那个雕像不是任何现实宇宙中会出现的生物:雕像成类人型,但它的头颅却是类似于鱿鱼的存在,除了数之不尽的触手外,看不到任何的面部器官,那几条可以被勉强确认为胳膊的肉触上则是紧紧的卷着类似于鞭子与权杖之类的武器,它的背上有着一排排看起来极其诡异的小型翅膀,整个下半身则是被一层华贵的丝质长袍紧紧的包裹住,让这个怪物看起来在野蛮与高贵之间,显得不伦不类。
巴亚尔盯着这个东西,看了几秒钟,便感觉到了一种令他无比厌恶的压迫感,这致使他不得不转移了自己的视线:而就在他的目光离开的那一刹那,完美骑士有了一种非常真实的错觉。
面前这个雕像。
似乎在盯着他。
“……”
这不像是一种错觉。
完美骑士压制住了挥剑将这个雕像打成碎片的冲动:在这个完未知的世界上,任何举动,哪怕是杀敌的举动,都极有可能会引来意料不到的危险。
他真正应该做的,是让所有人都尽可能的远离这些东西:只是这样做的难度,要远比巴亚尔想象的还要大。
当第二连连长抬起头远眺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为在他的视野尽头,在狂风席卷,沙尘浓雾的遮蔽之下,那座山脉宛如如死去巨兽一般,正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而一条蜿蜒且破旧的石板路,则是通向了山脉的顶端,在这条大路的两旁,尽是像这样的雕像,望不到尽头。
铺天盖地,形态各异,每一个都保持着不同的动作与神态,每一个都宛如被活生生冻住在这里的凶恶猛兽,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巴亚尔刚才所见到的这种,长着触手头颅的怪物,而剩下的小部分,或是凶恶,或是亵渎,或是污秽,或是长着鸟羽和鹰喙。
但无论它们是什么,却有着一个相同的特点:当破晓者的队列经过它们之中的时候,每个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从每一座雕像中都散发着一种类似于注视的感觉,泼洒在了他们的身上。
它们在盯着他们,所有的这些恶魔都在盯着它们。
它们是活的。
像是一座坟墓。
又像是一支军团。
——————
“……”
生平第一次,巴亚尔希望,自己只是出现了一个可笑的幻觉。
——————
“你确定不留下一点负责看守我们后路的部队么。”
在等待破晓者的连队集结的时候,三位原体就站在了远处的一座巨石之上,看着他们,并讨论着脚下的这颗行星。
用不着。
摩根没有回头,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路旁这些奇怪的雕像身上,当她伸出手,靠近这些奇异易尊的时候,蜘蛛女皇能够从其中明显的感觉到,某种来自于亚空间之中的混乱与无序。
摩根皱起了眉头。
就像她所猜测的那样:这些雕像都是恶魔,无一例外,它们要么是被引诱到了这里,要么是被抓获到了这里:从这些雕像的面部表情来看,似乎前者更具有可能性。
但无论如何,这些恶魔被困在了这儿,成为了空余感知的肉体囚徒,这是毫无疑问的。
只是这些长着触须脑袋的,她从未见过的恶魔,又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只是不属于四神的无分恶魔的话,那它们的长相是不是又太过统一了一些?
又或者……
摩根为了自己的推测而打了一个寒颤,但并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短暂恐惧,因为在她的身后,午夜幽魂正向着自己的兄弟,介绍着蜘蛛女皇的行动逻辑。
“你要知道,阿尔法。”
康拉德颇为自然熟的把一只胳膊搭在了阿尔法瑞斯的肩膀上:虽然午夜幽魂在原体中算不上是高大的,但奈何阿尔法瑞斯在原体中的身高是倒数的,事实上,如果没有摩根的话,他就是倒数第一。
于是,在巧妙的压住住了自己的这个兄弟以后,诺斯特拉莫人一边笑着,一边指向了不远处正在列队走来的破晓者。
“以摩根的性格,她是不可能在这个充满了诡异危险的星球上,让一队破晓者单独留在这里的,或者说,任何一个负责任的原体都不会这么做,这是让他们去自杀。”
“至于后路嘛:我们亲爱的血亲早就在她的荣光女王上安置了数不胜数的传送坐标,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让我们这几百号人部传送回曙光女神号,对她来说可是轻而易举:有些时候,灵能可真让人嫉妒,不是么?”
康拉德咧着嘴,而阿尔法瑞斯则是瞥了他一眼。
“你不是也有灵能吗?”
“是啊,所以我才更嫉妒。”
午夜幽魂面色如常,而在他们谈话这个短暂时候,破晓者们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于是,这支三百多人的队伍就出发了,向着远方那笼罩在迷雾中的山脉前进,至于那些价格不菲的恐怖爪则是被抛弃在了原地:反正财大气粗的蜘蛛女皇也不会在乎这点损失。
三百多人的队伍在这条宽阔到有点过了头的大道上一字排开,竟显得有些单薄,摩根和阿尔法自然走在了最前方,而巴亚尔则是极力的要求跟在基因之母的身边,在他们身后。泰拉老兵们并没有组成很严谨的队列,而是各自呼唤着那些并肩作战了几百年的老伙计们,组成了一个又一个遥相呼应的小型战斗群:康拉德则是坠在了整个队伍的最末尾,他需要时刻提防那些他们刚刚走过的迷雾。
就这样,他们前进了三个多小时:大约三个多小时,因为没人能够确定时间的具体流逝,所有的钟表早在来到地面上那一刻,就已经宣告了损坏,而头顶上那颗太阳根本就没有移动过,就如同他们身边的这些迷雾一般:每当他们在迷雾中开拓了一点,身后的迷雾就会吞噬掉相同的量,只有通过空气的稀薄与气温的寒冷,他们才能确定他们还行走在正确的山路上,靠近着那座记忆中的山峰。
摩根、阿尔法瑞斯并肩走在了队伍的最前方,他们的步伐就是整个部队的前进速度,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努力维系着一个让人安心的节奏,但偶尔,摩根就不得不停下来,观察一下路旁新出现的那些奇怪雕像。
每当这个时候,浓雾中的景象就会有些不妙的变化:有时,他们会发现,周围已经不再是山脉的荒凉。而是一座曾经繁荣无比的废墟都市,这都市理应盘踞在数百公里外的平原上,可如今却近在他们眼前,散发着一种未知的,来源于异形文明的光辉,那是源自于超乎想象的建筑学和立体几何学的疯狂想法,勾人心魂。
另外一些时候,这些都市会消失,浓雾则是变得更为厚重,从丝丝缕缕的白烟,化作宛如石质的灰墙,在这灰墙之中,似乎有一种低语正在不间断地咏唱着,时而是一个人的声音,时而则是无数人的声音,还伴随着其他的一些杂响。譬如说钢靴踩在地上的响声,比如说盔甲与盔甲的摩擦声,还有来源于战士口中的那小声的歌唱。
就仿佛在那浓雾之中,有着另一支阿斯塔特队伍,一支与他们别无差别的队伍,正在与他们并肩的前行一般:但浓雾之中,却是什么都没有。
这些声音仿佛拥有着属于自己的恶意,每当队伍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就会从雾墙中冲出来,试图寻找着自己的下一个目标,但是破晓者们的谨慎却令它们大失所望能参与到这次行动中的,无一例外都是泰拉老兵,他们能够在这血腥的银河中一路搏杀到今天,自然有了属于自己的能力与自我认知。
没有人被这些声音所迷惑,他们要么眯起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叨念着原体的名字,要么干脆放空了脑海中的想法,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于手中武器和危险的感知上:每一个人都知道,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上,思考意味着危险。
而当那些无意义的思维触须在脑海中扎根的时候,又或者是某些没来及轮换的战士在迷雾的外围站了太久的时候,还是有人会摇摇晃晃的,仿佛要坠入地狱之中:每到这时,身旁的战友就会及时拉住他的胳臂,将他拽回来,又或者是午夜幽魂会从队伍的末尾飘到他的身边,用金属利爪的一声嘶鸣来惊破那噬人的噩梦。
康拉德勤勤恳恳的进行了这项任务,他做的很好。直到这次行军的第四个小时,队伍中都没有减员的情况出现:而一直在沉默的观察着这一切的阿尔法瑞斯,也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摩根会如此放心大胆的将自己的队伍交给一个诺斯特拉莫人。
看起来,对于康拉德的资料要进行实时的更新了。
九头蛇如是想着。
可还没等他的想法落地,摩根的呼唤便传到了耳边。
你应该过来看看,阿尔法瑞斯:这里有了不得的东西。
“……”
九头蛇闻言,也没有一丝犹豫当赶来,顺着摩根的指引,他看到了那个了不得的东西,然后,他的眉头便随着蜘蛛女皇的,一同紧皱了起来。
在迷雾之中,那同样是一尊雕像,但这个雕像却不同于之前所出现的任何一种恶魔:这个首次出现的雕像,更像是一种长着凶恶头颅的水母一般,两米多高,有着坚韧的革甲皮肤和淡色的触须。
“奴役者……”
阿尔法瑞斯面色严肃,轻语着这个名字。
“那是什么?”
康拉德依旧停留在队伍的最末尾,但他的声音却可以通过特别改造之后的通讯器,在两位基因原体之间闪烁着:这一次,轮到阿尔法瑞斯来进行讲解了。
“奴役者,一种生存在亚空间之中的生物,拥有着堪称无解的思维控制能力,被他们盯上的猎物除非跑的足够远,否则就注定会成为毫无自我思想的傀儡:就这么跟你说吧,连亚空间恶魔都惧怕这种生物的存在,因为它们同样会受到奴役者思维控制的威胁。”
“或者说,在现在的银河中,没有生物能够免疫这种威胁。”
“听起来就像是克拉夫人。”
康拉德笑了一声。
“但是那些异形也已经被庄森剿灭了,不是吗:而他们藏匿在域外黑暗中的老巢,也被帝皇亲自帅军焚毁了。”
“奴役者与他们是不同的,康拉德,这些家伙是极其纯粹的亚空间生物,而不是像克拉夫人这种生存在现实宇宙中的异行,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这些东西的存在是无解的一个问题。”
“……他是怎么把这些东西弄到这里来的?这是一次巧合吗?”
阿尔法瑞斯看向了摩根,他在问询中第一次有了几丝认真。
但蜘蛛女皇却让他失望了。
恐怕并不是巧合。
摩根缓慢地回答着,然后指向他们前方的浓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