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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麦田,长浪拍岸,一夜无话。
宁安哪敢真睡,只是闭眼假寐,权当修养。
待公鸡唱响,敲锣打鼓声一同齐鸣。
宁安抖擞身子,天火微微运转,蒸发掉一夜露珠,背好阔刀,朝村北去了。
高台依河而建,约有八十平,粗略放着几张椅子,一张八仙桌,桌上一个香炉和几捆香,香炉前侧放着金光闪闪的龙王像,一老人跪在桌前,时不时燃上新香,以防香火断掉。
宁安身材高大,凭着力气,硬生生从最后边挤到人群第一排。
往高台上定睛一看,不正是朱门里边的那个老人吗?
“祭神明之好修兮,沐龙王之圣德!”
老人嘶哑高歌。
刚消停片刻的锣鼓又紧着敲了起来。
台下鸦雀无声,一个如老木般腐朽枯弱的老人拾级而上,缓缓开口,木然沙哑的歌颂龙王功德。
篇幅长而虚,若不是旁边锣鼓吵的慌,宁安恐怕真会生起睡意。
待老人念完祷词,台下搬来三十多张桌子,宁安最先坐下,头戴红花的小生飞也一般默默上菜。
宁安看去,毫无食欲。
原来这菜大多是“看菜”,木头雕的,涂上油彩,只是不知道多长时间了,大多有些掉漆。
听那卖饼的老板说,不是村里里长每年都会收钱置办筵席吗?收钱上看菜,这里长倒是会做生意。
不过看其他百姓的样子,显然并不在意,只是梗着脖子,一个劲儿往台上瞅。
即使没人动筷子,台上长跪的红衣老人仍然不肯继续下一步,直到第三柱香燃尽,老人换上第四柱,乍然唱到:“恕民不晓天条兮,窃圣气而生贱女!”
啊?
宁安瞪大眼睛,还以为听错了。
什么意思?怎么感觉唱词不像在祭正神。
老人一句唱罢,台下上来两精壮汉子,抬着个被五花大绑的小女孩,脸上印着“祭”字。
老人站起身,持剑指着小女孩的头颅。
“令凭死以谢罪兮,劝汝莫再入吾门。”
“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人们纷纷回头,看着那个衣服凌乱,遍体鳞伤的妇人。
“那是我的孩子!女儿!女儿!被她家买了去,我女儿是冤枉的啊!”
人们恍然,旋即转过头,目光灼灼盯着老人,像是促催着他出剑。
以往也出现过这种情况,祭祀主持顺序是定好的,但难免有人家里没有女娃,这怎么办呢?于是里正出了个好法子,唤做“借缘”。
可以花钱向其他人家买女娃。
看来这家人真是好福气,家中没女娃,都到了要借缘的地步。
女孩眼中蓄满泪水,可嘴上被贴上封条,只能抽动身体,遥遥朝母亲摇头,痛苦呜咽。
“没想到这年年祭祀的老龙,竟是条恶蛟。”
众人哗然,纷纷远离这口吐狂言的毛头小子。
宁安顿时被划开界限,孤零零坐在最前边的桌上。
突然,宁安猛地起身,抓起桌上看菜,用力朝那桌上的龙王像掷去。
金光闪闪的龙王像轰然倒地,顿时天地变色,乌云积压而来,怒浪长击礁石。
这一下砸在龙王像上,又结结实实砸在人们的心里。
尤其是那红衣老人,怔在原地,瞬间恢复最初的呆滞。
阔刀浸于火焰当中,少年朗声道;
“老蛟,滚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