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黑大门如同序幕缓缓拉开,江别雪站在门后好一会,才在错乱的不真实感中,走了出去。
没看到想见的人,只有李明昔西装革履的中年助理殷勤把他迎上了宝马后座。
“省里领导临时决定下来巡查,”助理清了清嗓子,边开着车,边用最高的声音向他说:“市长不能不去。”
江别雪服刑的最后三年里,李明昔又升官了,她心思深,能力强,又有傅凌君的背景加持,她的上官,都很赏识她,将来必定是仕途坦荡——他们之间的差距会越拉越大。
他坐了十年牢,在监狱里,他还可以抱着尘埃落定的,为她献祭己身的满足。
重获自由,他反倒有了不知如何自处的怯懦。
“她本来早就安排出时间,想要亲自来接您出狱。”助理向江别雪解释说。可人算不如天算。
“这个时间,市长应该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江先生,您再等等她吧。”
江别雪没什么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十年都等了,还等不了这一会吗?
江别雪可以等李明昔一辈子。
被方寸之地关到现在的他,好奇地望着窗外。
日月换新颜。
江别雪觉得自己像是被藏的发霉的老古董。
车载支架上的手机屏幕闪烁,助理按了下蓝牙耳机,接听了电话,是李明昔打来的,她已经回来了,手机发过来位置,让他直接把人送到这里来。
车靠边减速时,江别雪对四周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还没等他从日新月异的变化里想到什么头绪,就看到了路边,单手挽着外套,正打电话的李明昔。
她穿着黑衬衣和廓形西K,如此Si板老派的工作穿搭,被身削T长的nV人穿得像是一株飒爽的墨竹。
他们不是没见过,但探监的时候,往往是她坐在那里,等着他来,说完一刻钟的话,又看着他走。
这些年,江别雪还是头一次看到她站着的样子。
李明昔年少时半长的发,如今挨着JiNg致的下巴,剪成了利落的一刀切。因为天天打理太麻烦,她去美发沙龙给拉直了。
常常像是墨刺似的到处翘起的发,被高温碾断筋骨,去了半条命般,听话地垂在脸侧。
江别雪小指cH0U搐似的狠狠缩了缩,突起的喉结惶然地滚了下。
近乡情更怯,他有种想要转身逃跑的冲动。
“愣着g什么。”他在那东想西想恍神时,李明昔已经挂断电话走过来了。
挥退助理后,李明昔打开门,她身上微辣的酒气扑鼻过来,玉白的手自然地牵住他的手,“吃饭去。”
江别雪略显生疏地紧紧回握,她瘦了很多,指腹的茧也更厚了。
明明刚从饭局回来,李明昔却一口没吃上。
“一群老东西!烦得要Si!”坐在饭桌上,她毫无尊重之情地对领导破口辱骂:“敬酒!敬酒!”
“一个个肚子喝得像癞蛤蟆!还搁这敬酒!”
“真他爷爷的光走一年叫光年!狗走一天叫狗日!”
江别雪绷直的嘴角松软下来,她还是那样,在他面前演都不带演的。
星移物换,时移世易,她也还是那个,人前从容自若,只在江别雪面前暴躁发怒的李明昔。
吃饱喝足,她带着江别雪置办了一身行头。高大俊美的男人穿着裁剪得宜的定制西服,十年的牢狱生涯,让刚迈入社会的他产生了与时代脱节的不自信。
他觉得自己跟这么好的衣服不匹配,不自在地又是扯扯领子,又是抻下衣摆。
「穿这个g嘛…我有自己的衣服。」
李明昔挽住他的胳膊:“别雪,抛开小学生情结,多大岁数了,该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了。”
「…」
江别雪抿紧唇,指节抵了抵鼻头,冷白的脸不知被什么情绪,憋得脖颈与下颌的交界处淡紫的脉络鼓起。
“想笑就笑,假动作还这么多。”
他绷不住,“嗤”得笑了。
李明昔也笑。
然后像是停不下来的传染病般,久别重逢的两个人互相靠着对方的身T,哈哈笑得直不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