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于峰顶那块凸出的岩石之上,静静听着崖壁下方万cHa0奔腾,千涛拍岸的海cHa0声。
日升月恒,玉走金飞,身下的岩石一如既往,还是他无b熟悉的模样,连每一处石缝的大小,倾斜的角度,都像刻在心里一样,海风吹过身畔的树梢,树枝弯曲的弧度和树巅摇晃的快与慢,他不用回头,都能清楚感知。
他的铁剑放在身边,没有如以往那样横在膝上,因他的腿上,正枕着一个姑娘。
海风将两人的衣袍吹得狂乱飞舞,散乱的发丝不时挡住脸庞,年行舟伸手去将他颊边发丝撩开,看他的眼睛。
她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的眼眸像风平浪静的大海一般深邃而沉静,遭逢连番事变后,那里有时酝酿着Y霾的风暴,有时又透着深深的迷茫和愁郁,几个时辰之前,他被封住的记忆打开时,他眸光里充满愤怒,痛苦,甚至还有几丝黑暗与Y桀。
而现在,那些暗涌流动的波澜又重归平静,他的眼神坚定、澄澈而明亮。
五岁的孩子,脑海中的记忆不过是一些模糊散碎的片段和画面,但足以获得一些重要的线索,让他拼凑出即将前行的地图。
出身和血脉的确不能选择,但该走的路,完全可以由自己决定。
“行舟,”他低下头来,注视着她道:“你决定了,要和我们一起去天栩洲?”
年行舟坐起身来,目光之中透出一丝坚决,“是。”
自她从年幼那一场噩梦中清醒并镇定下来之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有朝一日为全村的人讨回公道,但她也深知自身渺小力单,远远不到可以纵意行动的时刻,以卵击石,破碎湮灭的只会是力量薄弱的一方。
因此她一直隐忍着,努力增强自己的实力,一步步朝那一天迈进。有的时候她也会气馁,也会失落,因对方太过强大,而她不能因一己之仇而将整个师门拖入困境,所以一切,都得由她自己来。
她有时会陷入深深的烦躁和迷惘之中,不知那痛快淋漓的一刻何时才能到来,甚至怀疑,这一刻在她有生之年里,究竟有没有到来的可能。
不过她很快会调整好心绪,重新振作起来。
而现在她不再迷惘,也不再怀疑,血Ye已在肤下汩汩流动,心中充满了难言的兴奋和感激,皆因上天给她指明了一条道路,让她来到崇清洲,遇到薛铮,卷入这一场混LuAnj1A0错的事件里,冥冥之中亦得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明月宗与青宴山不同,宗门实力强大,作为崇清洲剑宗门派之首,他们注重名声,更容不得尊严被挑衅,指剑峰峰主未入殓的尸首在自身地盘上被盗,对方还嚣张地夺取了四名弟子的X命,这让明月宗完全无法容忍。
一个时辰之前,在承剑峰的主殿内,掌门颜渊召集了几位峰主,神sE严峻地将情况通报给了众人,薛铮也把所了解的有关渠山氏的情况大致说了说,众位峰主极端震惊之下,一致决议派遣战堂弟子随同薛铮,先找到渠山氏的老巢,再由两位峰主带领弟子出动,夺回杨桓尸首的同时,一举剿灭渠山氏的邪恶当权者,那些渴望获得自由,困顿而痛苦的族民,能解救一个是一个。
这样的机会,年行舟自然不能错过。
薛铮与尹玉商议之下,决定先前往雪雾洲,寻找曾协助杨桓从渠山氏聚集之地带出薛铮的那位持剑nV子,以了解更多的细节。
这位nV子杨桓生前便等待多时,可惜的是,在他有生之年里,再没等到这位朋友。
薛铮叹了一声。
璧月当空,皎皎银光泄出一地清霜,远处海面广阔深远,波光DaNYAn,海浪拍打过来,沿着白慕山脉的这一壁海岸,镶出一线翻着白浪的花边。
“你叹什么气?”年行舟拿着他那把铁剑,一面端详一面问道。
“十多天之前,我坐在这里时,怎么也不会想到接下来会发生这些事,”他道,“于我而言,真是天翻地覆一般。”
“是啊,”她笑道,“我更想不到大费周折把你从明月宗的大肆搜捕中救出来,结果现在你又与他们和解,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救你。”
薛铮不由低头一笑,“世事Y差yAn错,变幻无常,我如今,算是真真切切T会到了。”
他把她拉过来,让她再度枕到自己腿上,轻抚她脸颊,“你若不救我,何人来与你合修望舒剑法?”
年行舟将他手推开,“有的是人,丹青阁给过我一张名单,都是适合修习羲和剑法的人。”
“是么?拿来我瞧瞧。”他不动声sE地说。
她微微一笑,“我烧了。”
“烧了做什么?”他言不由衷道,“我也看看是哪些人,是否与我交过手。”
她将脸转开,望着天际明月,“不说这些了……你就是在这里悟出沧海横流这一式的?”
“对,”他将铁剑从剑鞘出拔出,很缓慢地演示给她看,尔后又道:“你仔细听底下的海cHa0声。”
年行舟沉下心来,闭上双目。
海cHa0的声音如雷贯耳,万顷波涛拍打上礁石,声如金鼓,水花飞扬,她似沉到海浪中,心咚咚地跳着,渐渐与浪花拍岸的节奏吻合,周身涌动着生生不息的温暖力量,一阵一阵,像正要酝酿起一波凶猛的海cHa0。
她睁开眼睛,拿过薛铮手中的铁剑。
横剑当x,闭目凝神,辨别心之节奏和内息运转的澎湃气流,抓住稍纵即逝的那一瞬间,挑剑起势,旋身一推,汹涌剑气呼啸而去,远处树梢被激得东摇西荡,落叶如雨飘飞,栖在树巅的鸟雀被惊起,扑扇着翅膀四处逃窜,有细小的树枝承受不住剑气,纷纷咔嚓断裂。
崖下的海cHa0越发凶猛,白浪翻滚着,不断卷起rsE泡沫。
半晌,薛铮微笑点头,“你学得很快。”
年行舟还剑入鞘,思忖着说:“我总觉得,你师父用这一招自尽,是有他的用意的,也许这一招,以后能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