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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闵无端被捕后,刑部右侍郎的位置便一直空缺着,中正官依着制度推举人才汇集成册送至吏部,吏部也按照名单选出了几名适合人选呈入宫中,皇帝却一个也没看上。
各世族子弟卯足了劲争取,却未料到最后竟是举族搬迁入京未到一年的徐家得此彩头。
徐拂钦也不由呆住,然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入仕。
徐氏来自渔阳,祖上虽有开国名将徐冲,族中子弟却并不出众,因此于世族之中地位不高,又远离京城更是萧索,直到徐拂钦这一辈才渐渐好转。
一年前因徐太公的遗命,举族迁回金陵旧宅,这才逐渐走进大众视野。今夜之事众目睽睽,徐家跻身跃入新贵之流,名号算是彻底响了起来。
在场众人猜不透皇帝所想,一边羡慕着徐家,一边忍不住议论此事,多少还夹杂了些阴暗的想法。
萧月怀凝望着父亲的身影,默默地铺开了思绪:她明白他这样做的真正原因——
徐氏虽非望族,却在军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直接与幽州边疆戍防挂钩。就连苏郢见到徐太夫人都需磕头行礼,便知其族在军中的地位。
而今徐家长女惨死于曲觞宴,若不加以安抚必乱军心。左右权衡,只有徐拂钦入仕、徐家成为新贵,才能解除此种困境。
抬举了徐家,也是令边塞安心。
处置了刺客首领,周帝又令禁军与银甲卫清点人数重新布防,命岳嵩章、苏郢与岳沐泽三人带着兵部善后、扫除长荆山剩余孽贼,并吩咐行宫里的太医为各世族诊治。原本死寂一片的庭院楼台渐渐恢复了生气。
待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周帝才朝着柱廊下倦缩在角落里的小奴走了过去。他刻意驱散了周边陪侍的人,轻声问道:“你是林家的孩子?”
林步京一颤,抬首与周帝四目相对,声音干涩道:“是。”
周帝眸色一跳,又站立静止了片刻,遂而半弯下腰将手伸到他眼前:“起身吧,地上凉。”
林步京压低脑袋,盯着那只因年岁增长而遍布细纹的手,眼底迸出浓烈的恨。他停顿了许久,错开了周帝的善意,俯身叩拜道:“小人罪奴出生,不敢承接圣恩!恐污了陛下双手!”
怎料周帝亲自扶住了他的肩膀,将他从理石上拉了起来,以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你有救驾之功,朕会将你赦出掖荆庭,此刻起你便不再是罪奴。”
林步京始终屈着身子不肯抬头,闻听此言,心中早有预料并无波澜。他作揖行礼道:“救驾乃是小人应尽之责!万不敢居功!”
周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亲切道:“无需慌张,也不用推辞。”
话音一了,他转身朝殿内的小女儿招了招手:“阿怀过来。”
萧月怀松开了周后的胳膊,挪步过去,乖巧地喊了一声:“父皇。”
周帝见她发髻凌乱、衣袖揉成一团没了方才的整洁,不由心疼道:“可有受伤?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不知危险?朕与你母后身侧皆有护卫,何须你扑上来挡箭?”
萧月怀小声道:“儿臣没事,父皇不必担忧。”
周帝拉住她的手放在掌心:“纵使你这么说,这样的事情朕也不允许发生第二次。今日朕便给你身边派个护卫可好?”
他偏过头看向林步京,郑重其事道:“即日起你便是玄麟卫影侍,前往梓童山密闭受训后,需寸步不离地守在公主身边护她周,若日后她有分毫伤损,朕必唯你是问。”
萧月怀目色坦然并不觉得惊讶。
林步京却诧异抬首,没想到一切正如公主所说,周帝果然令他做了影侍。
短暂的沉寂后,林步京跪地磕头:“小人谢过陛下恩典!自此之后,必视公主安危为己命,决不辜负陛下信任!”
周帝满意道:“另有一事。朕的玄麟卫影侍需得摒弃前尘,以后你不可再称自己是林氏后人。朕重赐你一名,唤作南烛。”
林步京埋首于臂,指节屈起捏紧,咬着牙答应道:“小人领命。”
周帝盯着他的背影深深地看了几眼,复杂的情绪在眸中来回波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启声道:“下去吧。”
林步京退场。
周帝转眸对公主道:“阿怀,朕的安排你可异议?”
萧月怀故作震惊:“父皇好端端的作甚要给儿臣派一名护卫?公主府里的侍卫众多,况且儿臣的夫君可是苏郢,有他在旁人怎么伤得了儿臣?”
她对着父亲那双深幽不明的瞳眸,心口越是紧张,表面装得越是无知。
周帝:“苏郢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今夜他在殿外杀敌,不也没有守在你身边?”
萧月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父皇说得没错,儿臣也不能单单指望苏郎一人以护周”
她露出俏皮狡黠的笑,小步微移,亲昵地抱住周帝的胳膊:“既如此,儿臣便谢过父皇了。果然还是您最疼我!”
周帝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宠溺且无奈道:“你呀!最让父皇操心了。”
父女俩将才把话说完,苏郢一瘸一拐的来到了殿前,俯首作揖道:“陛下!紫樘殿附近已部清扫完毕,夜平余孽尽数拿下,只等陛下发令处置。”
周帝循声望过去,声线恢复冰冷:“押回大理寺严加拷问,务必查清金陵城中与夜平通信的奸细。”
苏郢领旨正要离开。
陆平笙恰巧于此时出现,立于廊下行礼道:“陛下!臣认为今夜之事并未了结。臣听闻今日傍晚空青园遭袭,公主险些受伤,便从那时开始追查刺客踪迹。”
“入夜前来参宴经此险境,本以为寻到了空青园刺杀的罪魁。可方才臣前往空青园检查门前停放的刺客尸首,竟发现他们并不是一伙人。臣怀疑意图戕害公主的幕后真凶,就是与夜平余孽串通策划今夜之事的内贼。”
“臣恳请!面搜山,彻查行宫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