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太子大惊,入承运殿跪辞,皇帝不允。太子再跪辞,皇帝再不允,如此往复数次,最后一次太子在承运殿里与皇帝详谈了几个时辰,红着眼眶出来。皇帝命礼部即刻开始准备禅位大典新君登基大典,弄得礼部焦头烂额。又是公主大婚,又是新君继位,整个礼部的上下人等全部乱了起来,忙得恨不能多长出几条腿几只手来。
如此忙乱进入了三月后,天气也渐渐转暖,杨柳开始爆出青色,时不时的一场春雨落下,带来蓉蓉春意。安泰公主大婚之时,如意正是到了产期,挺着个极大的肚子也不好亲自去参加。不过听长宁郡主说,大婚时极热闹的,公主府就在庆国公府的对面,两家很近,不过看安泰的意思,这公主府也不过是个摆设,日后是和林亭云一起住在国公府里的。小两口本来就是从小认识的,林亭云又是开阔爽朗的性子,与安泰公主颇为相得。这一大婚,真是好到了蜜里调油。进宫谢恩的时候,皇帝看着手挽着手一起走进凤华宫的两个,不禁老怀大慰——他总算是也赐了一桩好亲事啊,这不容易。
没几天,如意在府里装模作样地修剪一株兰花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小腹里一阵坠痛,翻江倒海似的,疼得她站都站不住了。
幸好,她身边几个丫鬟仆妇都知道她快要到了产期,立刻扶着人到床边坐下,飞奔着叫稳婆的,跑去了小厨房烧水的,预备各种白布剪刀的等,训练有素极了。
越洹本在兵部,得到了府里的人报信后,骑上了马往回飞奔。到了门口翻身下马,破天荒的头一次,左脚绊住了右脚,差点儿在台阶上摔倒。
等他一路疾走到了后院的时候,如意一声接一声的惨叫,让这个在战场上面对千万敌军的男人,瞬间惨白了脸色。挥开了上前阻拦他进入产房的两个仆妇,越洹用力推开门,“如意!”
鼻端便闻到了一股子血腥气。
“别进来!”如意种种喘息着尖叫。
她知道现在自己形容有多么狼狈,汗,泪在脸上交错漫布,浑身上下已经被浸湿了,双腿被人架了起来,身上身下的被褥也都脏了,这样的她,才不要越洹看见!
“不许进,出去!”如意疼的不行,哭着喊道,“你敢进来,我就……不生了!啊……好疼!”
中气十足的喊声,算是让越洹稍稍放下了心,脚步到底不敢再往里迈,生怕刺激了如意。
就这么一犹豫间,几个年纪大的仆妇,一起壮着胆子把他请了出去。
越洹也不走,就顺势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
大管家和阿大阿二都不敢进院子,在院门口往里探头探脑的看,顺便喊上两嗓子安抚越洹。
都说女子生产,便是一脚迈进了鬼门关,可见其间凶险与艰难。
如意同样不轻松。
从上午,一直到了月上中天,如意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疼到没有任何感觉了,全身气力尽失,仿佛生命也在随着时间流失。
意识越来越模糊,视线也无法聚焦在一起。唯有耳畔传来杂乱的喊叫声,口中又一次被灌进了苦苦的参汤……
终于,身下好像流出了什么东西。
“啊,生了生了!”
“是个胖小子!”
如意倏然睁开了眼,就看到了锦儿泪流满面,“小姐,小姐!小主子,是个男孩儿!”
一咧嘴,如意连孩子什么样都没看到,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稳婆,稳婆!”
越洹听到响亮的婴儿啼哭的第一刻就站了起来。短短几步路,他竟不敢推开门再闯进去。
“将军大喜!”稳婆抱着个襁褓出来,对越洹道喜,“夫人为您添了一位小公子!”
越洹看了一眼,大红色襁褓里,包着的是个……大胖小子,红色的,皱巴巴的脸,都是圆的,也难怪如意的肚子那么大了。
“如……如意呢?”
“夫人无碍,只是太过疲累睡了过去,等里头收拾好了,您就可以进去了。”稳婆行了一礼,赶紧又把孩子抱了进去。
越洹听得如意无事,心里松了一口气。眼前黑了一下,天旋地转。
稳了稳心神,终于站住了,越洹推开门,走进了产房。
里头丫头们还在忙着收拾,床上的被褥等都已经被换过,如意正躺在被子里紧闭着双眼,睡得很香甜。看得出,实在是累得紧了。
越洹一步步走近床边,看着如意沉睡的如玉面庞,只觉得命运并不曾亏欠了他。
此生,有妻有子,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