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萨雷斯!”
原先在疏散人群的丹特赶了过来,对着冈萨雷斯就是一拳,总算将人打醒了。不过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迷茫中又透着彷徨,全然没有之前的决断。
“这是发呆的时候吗?!”
丹特又气又急,早先还觉得冈萨雷斯长大成人。没想到转眼就忘了身处的危机。
回望四周,广场几乎已经没有活人,即使躯体还完整的,也已成为虫豸的宿体,破壳只是时间问题,而那些躲入房屋内的人哀嚎声也渐低,显然活不成了。
冈萨雷斯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这下不止是丹特,就连施法的吉拉德也觉察到不对劲。
“无用功呢……”
“你说什么?”
冈萨雷斯收回视线。面容愁苦,无奈而悲凉。
丹特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小子怕是顶不住压力,要堕落了……
“就算有你的扶持,守望堡内部仍是分裂了,军部勉强凝聚,贵族们都转而支持阿比盖尔。”冈萨雷斯声音很轻,仿若自言自语。
“说什么丧气话。”
冈萨雷斯连连摇头。“不是丧气话。”他起抬头,仰望着深沉的夜空。
“我不是阿历克斯。没法把这些人凝聚在一起。原本,我就不适合干这个。”
丹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自己何尝不知道冈萨雷斯的性格不适合当统治者,若是和平时期,他会是一位好领主,可现在是乱世。过于敏感和脆弱的心性甚至不如看似愣头青的林克,那小鬼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仅凭无论任何险境也坚持原则这一项,就胜过冈萨雷斯其他优点。
“没了臣民,还能叫领主吗?”四周的呼救声渐弱。之前的慷慨陈词俨然成了无法兑现的诺言,冈萨雷斯捂脸,表情扭曲,“更可笑的是,我居然嫉妒他,在得知他生死不明的时候,竟然还为了他的遇险而暗暗欣喜。瞧啊~肩负重任的自然之子不也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丹特又惊又怒。
你为何会这样想?自然之子根本不值得羡慕啊,稍有偏差便会万劫不复,历任自然之子均没落得好下场,是什么让你产生嫉妒之心?被力量迷失了双眼吗?冈萨雷斯。
丹特痛心不已,冈萨雷斯是他看着长大的,又指导了武艺,既是长辈又是导师,很早就觉察到这个来自异界的灵魂自小就与埃德加格格不入,上一世的记忆对其影响太深,导致他无法融入现今的世界,抗拒大公的头衔,逃避领主的责任,也让他与阿历克斯渐行渐远。
若不是阿比盖尔私心太重,阿历克斯甚至有过更换大公的念头。前任指挥官深知,这个从一出生就背负了重任的孙儿并不适合那个位置,可他们谁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从降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命运。
“即便是重来一遍,也依然改不不了什么。”
若说之前的冈萨雷斯还有些许的迷茫,此刻,他的语气里不再有困惑,坚定得让本就不安的丹特更加惊惶。
“冈萨雷斯,你……”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丹特和吉拉德如坠冰窟。
被寄予厚望的贝法斯特大公,战神亲选的神使,白银帝国最有可能继任帝位的最后血脉,堕落了。
浓重的死气从冈萨雷斯身上弥漫开来,无形的冲击波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上一秒还富有生气的躯体,下一刻便苍白无色,哪怕是稚龄幼儿也能一眼认出,那是亡灵,而非活人。
还存活的士兵都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锻造大师亲自为他打造的甲胄褪去了原有的鲜亮,代表战神的赤红蜕变为死神的苍白,一如它主人的肤色,失了生命的血色,只余下死亡的暗淡。
长枪落地,发出一声震慑人心的响动。这把由战神亲赐的武器曾是冈萨雷斯的骄傲,亦是身份的象征。它被的遗弃也意味着他彻底背离了自己的信仰。
空气中的雾状渐渐明朗,是一个个半透明的幽魂,它们凝聚成形,发出让人胆寒的呼号。而原本躺在地上的死人也逐一爬起,步履蹒跚地向冈萨雷斯靠拢。束缚了他一生的家徽从柔软的织物上剥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燃烧的冰冷蓝焰。
“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我也会兑现许下的诺言,从现在起,不死帝国有了一位新领主。”一个忽高忽低的声音在诸人心底炸响,让惊愕的人们彻底清醒过来,这不是梦,更不是幻觉。
“冈萨雷斯!!”丹特不甘地怒喝,这个笨蛋,这是逃避!是背叛!
“抱歉呢,老师,也许,这才是最适合我的角色。”眼窝里腾起高阶亡灵特有的幽蓝灵魂之火,曾经表情丰富的面庞此刻不喜不悲,好似一个看透了时间沧桑的老者。彻底转变为亡灵的冈萨雷斯摊开双手,幽蓝的火焰凝聚成长枪。
“吉拉德,带着阿比盖尔离开。”丹特面色微变,握许多年不曾用过的双手斧,一步步朝他亲手教导武艺的弟子走去。
转变之后的冈萨雷斯力量有显著提升,比身为战神使者时还高出两阶,丹特没有自信能战胜他。那个不讨喜的贵族是唯一能接替贝法斯特大公一职的合法人选,无论如何不能死在这里。
浮在半空的吉拉德深深看了一眼指挥官,举起了林克重新制作的法器,狰狞可怖的眼球猛然睁开,放出强光将在场所有活人罩住。这是师所能施展的最高法术之一,群体传送。
“你们都是我的子民,谁也别想离开。”
伴随着这句话,一股魔法力场笼罩住整个要塞,传送术失败了。
吉拉德惊疑不定地看着片刻之前还是贝法斯特大公的冈萨雷斯,这力场是他释放的?无论是生前的技艺还是职业都是纯粹的战士啊,怎么变成亡灵就无师自通法术了?还是说,这里有另一个强大的亡灵,一个巫妖?
“噗——”
丹特回头,就见吉拉德从空中坠落,胸口被开了一个打洞,内脏已然炸碎,活不成了。而那个杀了他的人更是令老矮人震惊,一个冈萨雷斯还不够吗,还要堕落多少?
一个身披华贵长袍的骷髅取代了吉拉德原先的位置,只有从衣服的纹饰上可以认出,这就是贝法斯特的执政官阿比盖尔。(。。)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