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上的觥筹交错,影响不了北方的水深火热。女直人从东北深山恶水中一路打到大辽西京,未曾一败。却不想在他们印象中如庞然大物的大宋官兵居然如此废物,竟然在已经没有太多兵马的燕京损兵折将……哪里还会有一点尊敬可言。
所以满怀希望建立不世之功的枢密使童贯,被金国使臣半挖苦半辱骂的言语气得全身颤抖,如掉进泥沼进退不得。
就在不久前,领着残军反攻西京大同府的大辽皇帝耶律延禧,被金国西路军主帅完颜宗翰三天之内打得大溃,好不容易在西京各地聚拢的辽国兵马也死的死降的降,最后又逃进了丰州城外的夹山之中。
虽然此地地势极为复杂,金国人一时半会没打进去,可却也让宋廷众将对他们不抱一点点希望。
童贯领军多年,也曾出使过辽国,也曾与金国许多官员打过交道,可像这次一般受尽屈辱,连一点反抗甚至辩解的勇气都没有的,还是唯一一次。
他恨金人的跋扈无耻,也恨自家皇帝的庸碌无能,居然出了这么个骚主意,派人去寻辽国皇帝。害的金人现在以此为要挟,等将来一起打破燕京,燕云十六州之地的归属也得再谈……
一群将帅在帐中沉默良久,老而弥坚的种师道忽然开口说道“为何官家瞒着咱们还另外派人去了丰州?而且还如此大张旗鼓,这事也太过蹊跷了!”
这事童贯和蔡攸等人都已经有所怀疑,因为他们根本还没来得及派人去寻辽国皇帝,这个消息就已经在北方各地传得沸沸扬扬。开始他们以为是金国人故意使诈,可刚才亲见那皇帝书信,连童贯和蔡攸都看不出一点问题来。所以才更让人不解。
哪怕皇帝不信自己,想派人去寻耶律延禧,也没有这般大张旗鼓的,居然把一封书信直接射上了丰州城楼。哪怕皇帝再昏聩,这种事也绝对是不会干的。
一直沉默不言的蔡攸忽然猛的抬头,一脸震惊的看向童贯,像是想到了什么,却一直没言语。
“蔡相公可是有何发现?”童贯忙问道。
蔡攸紧皱眉头,摇头道“这不可能啊!”
童贯和种师道见其神色更是疑惑,皆是连连催问。
“童枢密可识得那邓州团练使宋公明?”
童贯乃大宋枢密使,对一应地方武将自然都有了解的,连忙点头道“虽不识得,却也知道此人原是应天府芒砀山的一伙强人首领,因与秦会之赴京城勤王而获得朝廷招安……”
“诸位不知,这宋公明在绿林落草时原本是济州郓城一书吏,后来杀了人被发配去了江州牢城营。”
“这与他怎么联系上了?”种师道问道。
“老将军莫急,且听我慢慢说来。”蔡攸虽是蔡京之子,在百姓中名声很差,可却是极为聪慧不凡之人,越想越觉得自己像是找到了因由。
缓缓对几个满脸疑惑的人说道“这宋江去了江州,却因酒后在浔阳楼江提了反诗,被我兄弟手下幕僚黄文炳告发又落了死牢……”
童贯等人自然知道江州知府也是蔡京的儿子,可却越听越觉得疑惑。
“我兄弟先把事情上报朝廷,却不想收到家父的书信,让其将人犯押送进京,要将宋江在京城正法……”蔡攸说道“后来的事大家应当也听说过,宋江却被梁山贼寇给劫了!”
童贯闻言不禁皱眉,他虽然听人说起过,却也不是知之甚详。继续问道“我虽听闻是有梁山贼人伪造书信,可却如何与此事联系起来?”
话刚说完忽然神色大变。
厉声道“你是说这丰州城的书信是梁山贼人伪造的?”
“这怎么可能?”种师道惊疑道“哪怕这消息在京城被其探知,却也不会比咱们先行知晓,如何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就到了丰州……何况那官家书信又哪里是这般容易伪造的?”
蔡攸微微叹气,解释道“去年我兄弟从江州回京,特意把那书信带回来了,连我父亲都直叹,这仿制书信印章之人可谓神乎其技,居然连他老人家自己都寻不到一点错处来……若是天底下还有人能把官家的书信仿得连我与童枢密都分不清,只能是梁山上那两个贼人!”
童贯和种师道都是官场横行几十年的人,心性皆非凡人可比。此时仔细一想,大理蜗居一南从未有进取之心,西夏刚被自己打败,绝不会这种时候来撩拨,而他们也没有这仿制书信的能人。
除了他们,这天底下如果还有人希望宋、金、辽不睦,又有此等能人相助的,那就只能是躲在山东水泊里的那个柴家后人。
可是……
这时间对不上啊!
童贯刚收到皇帝密旨,都没有来得及去寻辽国人,北地便传遍了消息。
他柴进是如何知道皇帝会去寻觅耶律延禧,难道能未卜先知不成?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想相信,可又不能不信。因为这是他们现在能做到的唯一解释。
“此贼不除,天下何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