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州望江县,秦明手下大将魏定国正陪着淮南王曹成的手下董彪。
尽管乔冽没有同意给粮草,但是却也很大方的给了很多兵器箭矢,而那没有的粮草还特意交代秦明给些金银进行补偿。这样的爽快,让曹成与他手下皆是高兴不已,所以并没有一点犹豫的就退出了太湖、宿松、怀宁等县,而现在的望江,就是最后一个舒州辖内的地界。
“董将军,请恕魏某还有军务在身不得久陪。”魏定国见大部分士卒都已经渡过了长江,客气对董彪拱手道:“咱们就此别过,以后有缘再见。”
“魏将军尽管自便。”
董彪笑着回了礼,也登上船只,高高兴兴的往对岸的池州而去。
三天之后,曹成与张俊等一众文武看着眼前运回来的兵器物资,也是大喜过望。
董虎说道:“不想这乔冽居然如此大方。”
“这还是张将军思虑有方,不然咱们如何能换回来这么多东西。”曹成笑着夸赞道:“董彪将军已经从望江赶去东流县,咱们也该早些动身,一起去和那刘光世分个高低。”
旁边的一众将领连忙躬身高喊:“愿为大王效死。”
曹成很喜欢这种上下一心的感觉,让他这个性情直率的淮南王觉得很有豪气。可等他回身一望,却见张俊眼神里似乎有些疑惑,闷在旁边情绪不高。
“不知张爱卿在想什么?”
“回大王,末将就是觉得乔冽给的太慷慨了些。”
“慷慨还不好吗?”董虎笑道:“他能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得到舒州数县之地,再往东去很能很快便到江宁府,人家急着去帮李助呢。”
“正是如此。”曹成也是点头道:“事情已经办成,咱们明天便整军出发。”
用舒州换物资本就是张俊自己提出来的,只不过他没想到乔冽不仅不讨价还价,甚至还多给了很多。对于和乔冽交过手的张俊,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人家真是为了不和曹成厮杀……
难道真的这么急着去帮李助?
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张俊也只能作罢,同董虎等人高声领命后,自去收拾行囊,准备去往东流抵御来犯的大宋先锋呼延通。
……
襄阳城内,张克戬与乔冽相对而坐,各自身后站着的却是张叔夜家的两个儿子,张伯奋与张仲熊。
“您每天陪着我个糟老头子,难道就没有什么军政事务要忙?”
乔冽看着说话的张克戬无奈笑道:“城内已有官员操持,而各军主将也都尽心尽责,晚辈还是陪着您下下棋,喝喝茶来得自在。”
“可是我也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张克戬叹气道:“您若放我,我就回老家。您若不放,要关要杀都悉听尊便,但是要我投靠你家皇帝,我这一把年纪还是不打这个念头了。”
乔冽能看出张克戬并不是迂腐之人,不然也不会死皮赖脸的天天什么事也不干,以晚辈的姿态陪着他到处闲逛。
但是乔冽也明白,想说通他出山很不容易,毕竟年纪太大了。说服一个已经完全没有抱负心的人,可比去说服一个顽固还要来得麻烦。
“您想颐养天年,晚辈又岂敢强人所难。”乔冽客气的给他倒上一杯热茶,笑着说道:“只不过您这侄子如他父亲张相公一般,都是难得的好官,您不觉得就此埋没太过可惜了?”
“小可还是陪叔父回归家乡的好。”
说话的是张伯奋,如果张克戬并不抗拒和乔冽打交道,那么这位张叔夜的大公子,心里还有比较深的抵触。特别是一见到兄弟张伯奋,那一张正气十足的脸,就会变得更加严肃。
“你尽管回归家乡,父亲的血海深仇自有我来报。”
“你……”
张仲熊不冷不热的一句话,把张伯奋气得面红耳赤却又无从反驳。如果说还有一件事情自己占不住理,那就只能是父亲张叔夜被金人给害了。
乔冽见两兄弟又顶上了,不禁抚须一笑。
问张克戬道:“张老,您可知道为何当年我家圣上占据整个山东,却一直未曾攻打近在咫尺的济州府?”
众人闻言皆是眉头一皱。
这件事情,他们叔侄三人都是知道的,而且也不止一次的问起过张叔夜,可那位曾经的济州知州却总是长吁短叹,不做回答。
张克戬不会傻到以为梁山大军打不下济州,第一次对着乔冽拱手问道:
“还请赐教。”
“张老切莫如此。”乔冽微微回礼:“我家圣上曾言:张知州乃天下难得的清官直臣,虽然阵分敌我,可他不忍心一个好官的前程与性命断送在自己手里。故而梁山大军一直等张知州调任邓州,方才兵发济州……”
“若是我兄长一直不曾调离,难道大周皇帝还能一直不取?”
“这也不无可能啊。”乔冽意味深长的笑道:“山东百姓早就奉我家圣上为主,济州百姓宁可远离故土,也不愿意待在济州。您说地盘早占晚占,又有什么关系?何况以张知州之能,只怕见此情况,早有了辞官归隐的心思了……”
乔冽真真假假的一阵闲聊过后,又看向正在沉思的张伯奋。
“如今天下大势,你们能看得明白,我也没有必要再啰嗦。只不过你父亲与张老已经为国尽了所尽的忠,那么你们哥俩是否为你父亲尽下该尽的孝?”乔冽缓缓说道:“舒州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来,如果不出意外,曹成已经和刘光世打起来了。而整个淮东,应当也很快便能分出结果……”
没等乔冽说完,一直没想明白的张伯奋忍不住问道:“您怎么就那般确定池州之事,一定能决定淮东局势?”
“唉……”
张克戬叹气道:“傻孩子,你虽然聪慧,可对于战阵之事还看得太浅,可人家乔相公,却早已经把局势算得很透了。”
乔冽不好深受张克戬的夸赞,微微躬身以示谢意后,反问张家兄弟俩道:“你们觉得刘光世兵多将广,又有完颜活女的金人协助,能否打败曹成?”
张仲熊与张伯奋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又很快的移开目光,抢先道:“属下以为,能胜,但也并非那般容易。”
乔冽看张伯奋也点头认同,又问:“为何不容易?”
“池州虽然不大,可却山脉众多不利于金人骑兵作战。而且曹成在那已经以逸待劳许久,若是死守池州各处,刘光世就算要胜,肯定也得掉层皮。”
一旁的张克戬赞赏的点点头,提点一般的问道:“那你们觉得曹成又能守多久?”
张伯奋皱眉的思索一会,有些不确定的回道:“长则半年,短则两月。”
“以前或许可以,但现在怕是不能了。”
“叔父为何这么说?”
“你以为乔相公放任数万舒州的兵马渡过长江,真的是不想和曹成起冲突?”张克戬叹气道:“这几万兵马是曹成对抗刘光世的刀,可同样也是吃垮一个小小池州的几万张嘴啊。”
张伯奋与张仲熊两兄弟皆是熟通兵法之人,被乔冽与张克戬不停的提醒,忽然都是眼神大睁,想到了乔冽真正意图……
“我原本以为,你是想让曹成与刘光世互相残杀,好坐收渔翁之利。不想你要的,其实是想把曹成逼走!”
“正是如此。”张克戬神情无奈,可心里却极为佩服。
“曹成虽然有大军护住池州一地,可也没有能力打败对方。等时日一长,他若还想存活,唯一的办法,便是突围……”
张伯奋又惊又气的道:“他敢吗?曹成他敢这样做?”
“他如何不敢?”张仲熊一脸自豪的道:“如今有了张俊这个知晓宋廷军事部署的枢密使,哪里能有活路,难道他不知道?哈哈哈哈,相公借曹成之手搅乱天下局势,属下拜服!”
张伯奋看着自己兄弟那因为兴奋而变得通红的脸,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