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门关上。</p>

只剩下陈司长一个人，他如同被石化，但下一秒又如同被抽光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倒在沙发上。</p>

这一刻，他看起来更苍老了，眉头深深皱起，眼窝里满是纠结。</p>

在他们这种情报部门工作，是从来不会说出彼此心窝子里的话的。</p>

谭振光刚刚说的，明显就是心窝里的话。</p>

陈司长抽出一根烟，他的手在抖，打火机打了几下，终于将烟点着。</p>

抖的哪里是他的手。</p>

是骨子里的灵魂。</p>

他想起自己的祖父，曾是内陆的一个贫苦农民，生了一个当年跟随着大部队撤离到湾岛的将领儿子，曾经这个儿子是家族里的荣耀，当初撤离到湾岛的时候，父亲曾给祖父跪下来，央求祖父跟他一起走，不然这一别，恐怕就是一辈子。</p>

祖父这一辈子有七个孩子，但六哥个死于饥荒，父亲是他唯一的血脉，也是唯一的亲人，祖母在父亲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p>

但那一刻，祖父却说什么也不肯跟随父亲一起离开，祖父对父亲说：这里是我的根，我哪也不去，你怕死可以走，但不管你在任何地方都要记住，你是华夏人，你身上流的是华夏子孙的血。</p>

家里如今有一张老照片，那是很多年前祖父还活着的时候，通过写信寄过来的，照片里的祖父年纪已经很大了，他坐在属于自己的田埂上，手里拿着一个旱烟袋，身旁有一个黑色的小土狗，祖父对着镜头开心笑着，他的牙已经掉了好多，但笑起来的模样，是那么的发自肺腑，那么的可爱……</p>

只因为，他有了自己的土地，以后再也不用饿着肚子，不用再给地主家打工，遭受地主家欺负，每天都能睡得安稳。</p>

陈司长站起来，他叼着嘴里的烟，来到了办公桌后的窗前。</p>

没人知道他此刻内心里在想什么，但他曾经坚定不移的信念，似乎正在松动。</p>

当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手下的女助手拿着一份材料走进来。</p>

陈司长马上收回所有的思绪。</p>

女助手将文件恭敬摆在他面前桌上，道：“司长，已经查清楚了江议员在鹰国的私生子，这些是全部材料，请您过目。”</p>

——江浩宇。</p>

资料首页上，加深字体的三个大字。</p>

陈司长拿起材料翻看，他看的很快，不是敷衍，而是就有这个一目十行的能力。</p>

当看完资料后，陈司长脸色很平静，抬起头冲女助手笑了一下，“好了，下去忙吧。”</p>

女助手笑着回道：“司长，那我先下去了。”说是下去，但这女助手见陈司长的杯里没水，又拿过杯子去接了一杯水回来。</p>

等女助手真的准备离开，陈司长忽然叫住她，“你来我们局工作几年了？”</p>

女助手不明所以，但马上笑着说：“司长，我已经工作六年了。”</p>

“之前呢？”</p>

“之前在电视台做过两年。”</p>

“是怎么进咱们局的，当时是谁给你面试的？”</p>

“这……”</p>

“实话实说。”</p>

“局长，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外公是何子翔呀，之前是您的老领导，拜托您亲自面试我。”</p>

“哦，哈哈……”</p>

陈司长尴尬的笑了起来，又问道：“咱们局里，你熟悉的这些行政人员，有哪一个是贫苦出身的么？”</p>

“司长，您问这个……”</p>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p>

“哦……”</p>

女助手认真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司长，好像没有，大部分都是有关系背景的，通过熟人介绍进来的。”</p>

陈司长笑着说：“去忙吧。”</p>

女助手退了出去。</p>

就在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陈司长抓紧桌上的材料，他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肩膀和身体却在止不住颤抖着。</p>

“畜生！”</p>

半晌，嘴里蹦出两个字。</p>

岛南高层的最高办公大楼内，二楼是一个装修极其豪华的大厅。</p>

这个大厅的规模以及奢华程度，绝对不亚于任何五星级酒店。</p>

有过之无不及。</p>

此刻，一群穿着华丽的贵妇人，以及穿戴整齐的男人们，正在这里举着香槟，彼此之间聊着天，每个人脸上是那么和善的笑容。</p>

窗外已经是夜色下。</p>

白天聚众游行的人群，已经散开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