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看书网^>-》第三十三章山河百战变陵谷(一之全)
太平中兴十二年,冬十月庚戌朔,十五日,癸亥。
这一日,正是二十四节气中所谓的小雪,大河以北已经进入朔风凛烈的孟冬,而对整个黄河流域的宋朝农民来说,这时候都是忙碌的时节,许多作物需要在此时收获,地里的小麦,也需继续好好看护。但在这一年,至少在河间府、莫州地区,却是没有多少农业存在了。到处能见到的都是荷戈持矛,腰挎大弓的士兵,偶尔能见着的平民,不是俘虏,就是被抓去服苦役的奴隶。
此时无人能精确统计宋朝在河北地区损失了多少人口。在宋廷官方的人口统计中,除非某个家庭中没有男丁,才会记录下女户主的名字,否则他们只会统计负有纳税义务的男丁,只有在需要赈济灾荒时,他们才会由地方官府临时性的统计包括妇女在内的全部人口的数量。而实际上,对客户的统计已经是一个难题,更不用说还有广泛存在的数量令人咋舌的隐户。在战争开始时宋廷对计划南撤百姓的河北八个州的人口估计是超过两百万,而事实上,虽然有些州县几乎是虚惊一场,可最终卷入战争的地区也远不止这个八州!
尽管南逃的百姓数以十万计,已经给宋廷构成沉重的压力,但是几乎可以肯定在卷入战争的百姓中那仍然只是属于少数。即使辽军谈不上格外残暴,但直接或间接的因这场战争而无辜死去的百姓也肯定远远超过二三十万这样的数字,而被辽军掳走的人口更不知道有多少。
一些百姓被辽军驱使随军承担各种劳役,临时充作家丁驱使,甚至被迫直接协助他们作战;还有更多的百姓则被陆续送往辽国国内,少数安置在上京,大部分则被送到东京道。对于辽国的君臣们来说,他们或许会选择在那儿建立起大量的直接效忠于辽国皇帝与契丹贵族的汉人州县,这不仅能带来长久而可观的收入,也无疑有助于制衡渤海人的力量。此外那边还有辽国的出海口,若想要将掳获的人口变成直接的收入,也必须在东京道进行。用最保守的估计,已经被送至辽国的百姓也肯定已经超过了十万,也许有二十万甚至更多,而这些人中,至少会有两三成死于路途之中。
但还有更多的人口没有来得及运走。因为宋军沿途的袭扰,还有被掳宋人规模虽小却持续不断的起义暴动,都大大延缓了辽人转移被掳百姓的速度。不去计算那些分散随军的被掳百姓,仅仅在肃宁、君子馆至莫州一带,就还有十几万被俘的宋朝百姓被分散看管。
或许是命运弄人,自萧阿鲁带冀州之败后,高革的任务,竟然便是负责看管、镇压这十几万“奴婢”。
尽管萧阿鲁带之败与高革其实没有多少关系,但按大辽的军法,高革也必须受连坐之罪。幸好他有袭破观津镇、缴获宋人大量辎重之功,又有同僚为他求情,才算将功折罪。但他没有任何背景,而萧阿鲁带显然也已经在皇帝那儿失宠,自顾不暇,更不能帮到他什么,顺理成章的,他便被打发了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遣。对于高革来说,尽管他也不想继续对宋朝作战,可如今的这个差遣却更加令他饱受折磨。
在众多的“掳获”当中,拥有一技之长的各种工匠、身强力壮的男子、以及略通医术者,这三类人被视为相对贵重的财产,首先被挑选出来,送往东京道,于是在暂未送走的人中,女人占到很大比重,然后便是体格较差的男子——大部分情况下,辽军为了嫌麻烦,是不会掳掠老人与小孩的,而是让他们自生自灭,因此掳获当中这二者很少。韩拖古烈回来后,尽管两国又已经重燃战火,但辽国皇帝为了表达投桃报李之意,又向河间府释放了数千名几近奄奄一息的老幼宋人。这件意外的事件让高革很松了一口气,虽然皇帝也许只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这些人若继续留在这边,铁定都熬不过一个月,不是被饿死也会被冻死,这样的话对辽主一点好处也没有,将他们扔给河间府,既算是还了宋人不留韩拖古烈等人之情,又多多少少给河间府的宋军增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但即使如此,如今还在高革看管之下的那些“掳获”的境况,也令人不忍目睹。他们每日只能得到一点点食物,绝大部分人也没有御寒的衣服,每天都有人死去,被随随便便挖个坑埋了。
讽刺的是,也便因为这个原因,每天都有各种高革以前想都想不到的达官贵人派人来找他,只因为他可以决定哪些“掳获”可以先行被送回辽国——谁都不希望自己的“财产”有过大的损失。为此,高革得罪了不少人,却也攀上了许多关系。其中最显赫的,则莫过于当今皇帝的堂弟郑王耶律淳殿下。
耶律淳的父亲和鲁斡是当今的皇太叔,在耶律乙辛之乱时,耶律乙辛曾经想过拥立当时还很小的耶律淳,这样他就可以与其时颇有实权的和鲁斡结成联盟,但是后者明智的拒绝了他,而是选择了站在当今皇帝一边,尽管在平叛方面,他并不积极。而事后,和鲁斡亦得到了应有的赏赐,但不幸的是,尽管本身属于汉化较深的一支宗室,又是与皇帝血缘最近的近亲,可和鲁斡在太平中兴的权力斗争中,却站在了许王萧惟信一边,结果受到萧佑丹毫不留情的打击,直到几年前,萧佑丹才原谅他,让他出任东京留守。父亲的错误也连累到耶律淳三兄弟,耶律淳虽然已晋爵为郑王,但已经三十岁的他,一直只担任一些宫廷闲职,此番他率三千私兵随皇帝南征,亦未获重用,只是一直跟在皇帝身边。但他在战场虽未立寸功,打草谷却收获颇丰,仅他私人掳掠的“奴婢”,便有两三千人,更不用说还有各种贵重财物——并且所有这些,此时都已经随他的一部分私兵一道,被安全的送回了辽国。
这其中高革自然出力不少。皇帝对这个堂弟与他一家子,既没有特别讨厌,也没有特别喜欢,但耶律淳一家的影响力,在太平中兴年间的大辽,却的确衰退得很厉害。所谓的“皇太叔”近于一种尊称,那只是契丹古老的继承传统的一种残存痕迹,而非实际上的继承顺位。因此,高革的帮忙,绝非理所当然的,而耶律淳也心知肚明。
虽然只是和鲁斡的幼子,但三十岁的耶律淳因为出色的汉学修养,被认为很有机会在朝廷中担任要职,高革曾经听到过一些传闻,若非发生战争的话,这位郑王殿下很有可能被派到南朝汴京担任驻宋正使。而另一些传闻则说倘若两朝议和成功的话,这位郑王殿下也是大辽送往南朝的质子的首选……
不过,高革肯帮耶律淳出力,原因倒很简单。他对这位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温文雅尔又显得英明能干的郑王,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好感。而对于他的这份差遣,高革则近于自暴自弃——他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莫州,这固然是因为绝大部分的“掳获”都安置在莫州,但更重要的,却是他根本不想去肃宁——因此,得罪谁,帮助谁,高革完全是凭感觉行事。
然而,尽管高革有意无意的想要远离这场战争,但几乎战局的每一个变化,他都能很快的感受到。
虽然在大辽,高革如今只是一名无足轻重的将领,麾下统率的不过三千渤海军——还是由各次战役中被打散打残的部队拼凑而成的。但莫州却正好处于重要的联系孔道之上,因此,每一点风吹草动,他马上便能有所感觉。
进入十月份以后,局势的变化是如此明显。
在萧忽古保障了官道的安全之后,辽军便加快了南北运输的节奏——这次南征,并非是大辽过往所熟悉的那种战争,他们事先也主动做出了许多的调整,比如让伤兵提前归国,让一部分家丁押运先期的掳获回国,如此可以有效的减缓补给压力。尽管如此,在战斗以外的部分,辽军仍有许多的不足,直到战争进行了半年,这些方面的运转,才看起来变得像模像样。
可这样的改变,却产生了令人啼笑皆非的后果——在辽军中,不乏许多位高权重的人,私下里认为这是南征马上就要结束的征兆!一时之间,谣言四起,军心浮动,整个河间、雄莫地区,不仅士兵们对结束战争翘首以待,甚至传言不少重臣都在皇帝的金帐中公开议论退兵之事,对耶律信不利的言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胆。连耶律淳有一次来莫州,也私下里劝高革做好退兵的准备。
虽然高革心里对此大不以为然——上一拨押送粮车的队伍数日之前才经过莫州,押粮的将领告诉他,因为战争的缘故,五京皆提前征收秋税,如今南京道各州的秋税基本已经征完,大部分都已经运至析津府与涿州,如今两城之内,粮草堆积如山。这可丝毫看不出皇帝与耶律信有撤兵之意……然而,讽刺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似乎是坐实了这些谣言。
十二日,南京急报至金帐,易州失守。而且,宋军是自河东而来。灵丘、飞狐都已被宋人攻克!
这件事情很难被瞒住。
易州与金陂关的汉军全部降宋,耶律赤仅以身免,容城也已向吴安国投降。宋军如今已经能够抄掠辽国境内通过雄州的官道。南京道从未如此紧张,那里已经有一百年未逢兵乱了。
此事带来的震惊可想而知。不过真正让人担忧的,却是在耶律冲哥的奏章没有到来之前,无人知道西京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此时没有收到可靠的报告,但人人都能猜到,最起码飞狐一失守,蔚州多半也不会太平。
当然,此事的确也沉重的打击了耶律信——这是从信心上的致命一击,在此之前,因为一直无法取得外交上的成果,厌战的情绪本就已经在金帐内外显露出来,而易州失守的消息,让许多鼠目寸光的人再也不相信辽军能取得更大的战果,见好就收的心态甚至从皇帝身上流露出来。
至少高革听到的情况是如此。
许多人都能看出来局面对兰陵王的不利,若说耶律信有什么害怕的事情,皇帝终于开始动摇,这必然是其中之一。
有时候,高革都不知道自己期望发生什么。这看起来应该是个好消息,但是他却也并不感觉多么高兴。对于故国的同情始终纠缠着他,可做为一个将领,他却又有些同情耶律信。他希望辽军打败仗么?这个答案是模糊的。当他在南宫县城,看着辽军屠杀时是一种感情;但当他在黄河边上,看着他自己的袍泽,还有一些好友,一个个死在宋军的刀下、箭下之时,却又是另一种感情。
高革不知道耶律信的计划,但在有些事情上,他的感觉与众不同,至少与耶律淳不同。比如他不认为韩宝在安平有什么危险,宋军看起来咄咄逼人,但倘若他们果真有把握一战而胜,他们早就动手了!战场上的僵持,原因只会有一个,那就是双方都没有太大的把握,双方在衡量利弊得失,双方都在等待更好的机会……
而且高革也坚信耶律信只是在等待机会。不过,许多人都认为河水结冰对大辽有利,可另一方面来说,南朝的统兵将官也不蠢,他们肯定也在等待什么。
虽然很难想象他们所等的是吴安国。
要知道,倘若传言可靠的话,那个吴安国就是率数千之卒,五日之内,连下三城!
除非走投无路,大约不会有哪个主帅会将希望寄托在这种事情上面。急报传至金帐之初,大辽君臣甚至几乎无人肯信。那条道路,换上一些将领,走五天都不见得能走到易州!但也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解释,为何耶律冲哥那儿一点消息也没有。就算是耶律冲哥,大概也来不及做出反应。
总而言之,不论耶律信此前的计划是什么,也不论南朝此前是何打算,因为易州的意外,一切都开始变化。
易州失守之后,太子与陈王萧禧立即派出一支先锋南下涿州范阳——原本他们打算一鼓作气夺回易州,但很快就发现已经无此必要,宋军并未坚守易州,他们动用火药,炸毁了易州与金陂关的城墙,烧光了易州的粮草积蓄,将易州城洗劫一空——这方面宋军与辽军没有什么不同——然后就迅速转移了。定州兵与太原兵可能撤回到了定州境内,但吴安国却南撤到了易州东南与宋朝交界处的容城。
因为容城靠近范阳至雄州的官道西侧,便离雄州也是极近,一时之间,雄、莫震动。
任人都可以看出来,吴安国这数千精骑,不仅隐隐威胁着辽军的粮道,甚至对于安平的韩宝,也是一个隐患。
对于辽军来说,这等于是卧榻之侧,有个敌人持刀侍立,绝对无法容忍。
但对于高革来说,这其中却似乎有更大的迷雾。
宋军如此煞费苦心,担着风险一路攻克灵丘、飞狐、易州,难道就是为了吴安国这区区五千人马进入南京道么?倘是如此,他们早一点绕道井陉,经由定州北上,效果不也是一样的么?
高革跪坐在他的官衙之中,一面欣赏着一个宋人俘虏在他面前表演点茶的技艺,一面几乎是身不由己的想着这些与己无关的事情。他所居住的官衙是南朝莫州知州府,这座建筑完全是宋人的风格,精致、色彩简单、不尚宏大。但最后一个特点或许是因为地方的财权受制所致,据说在南朝,地方官修葺官廨算是很重大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高革还是很喜欢这样的建筑。只要有可能,他便不愿意住在营帐里。
可惜的是,这样宁静的时刻无法长久,一个家丁匆匆走到门外,呈上一封密封的公文。高革只得起身离去,带着木匣回到他办公的房间,从腰间取出一把小刀,打开匣子。
木匣里面是一封简短的命令。
这道命令用契丹小字写成,上面有兰陵王耶律信的印章。耶律信命令他立即点齐两万名宋人,在十七日日落前务必亲自押送至雄州,听候萧忽古差遣。耶律信并允许他调动一千兵马,他在莫州的职责暂时交由他的副将代掌。
将这道命令反复的在心里面默读了几遍,高革心里面忽然生出一个预感。
他觉得他在莫州的职务结束了,并且,他觉得自己再也不会来莫州了。
他走出房间,唤过一个亲信的家丁,沉吟了一下,最后说道:“去,即刻收拾好行李。”
“郎君,这是要回国么?”家丁试探的询问中,流露出一丝期待。
高革默默的摇了摇头,过了一会,才简单的回道:“去雄州。”
但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回答,却让家丁的脸上立即露出欣喜之色,便见他答应一声,欢天喜地的退了下去。
同日,肃宁。辽主金帐之内。
皇帝耶律濬头戴紫皂幅巾,身穿红袄窄袍,腰间围着貂鼠扞腰,坐在一张胡床上,望着他的将军大臣们。包括耶律信、萧岚、萧阿鲁带、韩拖古烈在内,群臣十余人分成两列,肃立帐中。他们的穿着几乎都是一模一样,每个人都穿着墨绿色的左衽裘衣。这寓意着在战争之中,他们遵循契丹人古老的传统。
耶律濬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上,最后落到了萧岚的脸上,他的脸色苍白,神情十分难看。
“萧岚,你是在劝朕班师么?!”
“陛下,师巫占卜,兵久不祥。”萧岚完全没有在意皇帝的怒气,更是看都不看一眼一脸愕然的耶律信,又继续说道:“南征以来,本朝屡战屡捷,兵威宣于四海,宋人震慄,万国咸知我大辽强盛,远胜汉唐。陛下用兵河北,本意不过是想对南朝略施薄惩,既已得意,自当早息兵戈,如此天下亦知我大辽非是好战逞强,只是因南宋不义,不得已方兴兵征伐,使其知罪。”
“你倒是会说话!”耶律濬冷笑一声,讥讽的说道。
“陛下!”让耶律濬意外的是,萧岚尚未回话,萧阿鲁带便迫不及待的出列,欠身说道:“臣也以为是班师的时候了。”
“萧阿鲁带!连你也怯懦了么?!”耶律濬怒声喝道,在这帝王之怒的威压下,有几个大臣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但耶律濬的怒气仿佛完全被激发出来,他猛的起身,指着萧阿鲁带,高声骂道:“你也把胆子也丢在冀州了么?区区一个吴安国,便将尔等吓成这般模样?”
冀州之败,实是萧阿鲁带生平奇耻大辱,不料此时竟被皇帝公然嘲骂,萧阿鲁带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但是他对皇帝十分耿忠,嘴上并不退让,仍然高声回道:“陛下,臣虽败军之将,然陛下既然仍委臣主南枢密院,则臣有事不敢不言!区区一吴安国何足道哉?是吾师兵久已疲,部族不安,士卒皆生归意,若不速归,恐悔之无及!”
“陛下息怒,萧老元帅乃是一片忠心。”韩拖古烈也连忙出列说道,“吴安国虽然侥幸攻破易州,却并不敢据守,可知其兵、粮皆有不足,南京尚有数万精兵,对付一吴安国,绰绰有余。然则灵丘、飞狐、易州接连失守,此事难以隐瞒,属国之兵,不免各生异心,部族之军,皆有恐惧,宫分、汉军或有家业在西、南两京者,亦不自安。人心如此,诚可虑也。”
韩拖古烈话音方落,仿佛事先商量好的,萧岚便马上接着说道:“况且用兵之道,进退以时,南朝亦天下大国,不必毕其功于一役。此番用兵,虽则南朝皇帝年幼轻率,不肯议和,然臣以为此亦不足为虑。我契丹之长,不在较一日短长,如今河北道路已熟,今岁退兵,稍作休养,明秋再来,如此方是长策。到时南朝肯和便罢,若不肯和,那点岁贡,难道我们不可自己去取么?”
耶律濬看看萧岚,又看看韩拖古烈、萧阿鲁带,抬起的手臂,终于无力的放了下来。这三个重臣一唱一和的,可他知道,萧岚的话,是给他留面子,而萧阿鲁带与韩拖古烈的话,却是正中要害。
退兵班师的事,早就应该摆上台面了。尽管耶律信还想做最后一搏,但是,大辽的大军在河北,如今的确已形同鸡肋。进取有所不能,退兵则不仅颜面无存,而且恐怕还会招致宋军的报复,再次将战火引入国内。而更麻烦的是,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有点长了,各族的将士们都已经渐渐失去了最初的士气,取而代之的是思归之心。而且,就算是大辽,就算是整个草原,战马的数量也是有限的,整个夏季、秋季都在河北作战,动员的战马有数十万匹——这是他最可自傲的资本,耶律濬敢称他的治下是大辽最鼎盛的时期,这就是最主要的证据——但是,如此长时期的战争,对于保持战马的数量与健康显然不会有任何的益处。在农业方面,因为陆续征调了可观的汉军,尤其是负责后勤与运输征调的农夫,这无疑严重的损害了各地的生产,州县守令,更是怨声载道……
在这个时候,吴安国五日之内,连下三城,攻破易州,侵扰南京道,的确是立即将原来所有的矛盾激化了。
耶律濬心里面很清楚——军心不稳,既是事实,亦是借口!
他心中很难说不想退兵,但是他同时也寄最后一丝侥幸于耶律信,希望他能带给他一个奇迹。所以,在任何别的臣子面前,他仍然坚定的支持耶律信。
即使反对耶律信阵容已经如此庞大!
非止此时在金帐之中说话的这三人,南京的萧禧、西京的耶律冲哥、雄州的萧忽古……甚至连安平的韩宝,都态度暖昧。而这大帐之内,还有那些没有表态的重臣、将领们,他们绝大多数都是站在耶律信的对立面的。
这些事情,耶律濬心里比谁都清楚。
尽管如此,倘若耶律信仍然坚持不退兵,那么,他也决定继续支持他!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是耶律濬成功的关键。或者说,这是耶律濬自己觉得他之所以能开创中兴局面的关键!之前,他选择了萧佑丹;而现在,他选择了耶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