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国战（下）

几颗绿色信号弹升上天空，这是航空指挥塔发来的信号，意思很明确：起飞。

“突突突……突突突……”

第一架战斗机的螺旋桨立即旋转起来，然后是第二架，接着是第三架、第四架、第五架、第六架……不止是战斗机，那些双发、四发的轰炸机也开始旋转螺旋桨，整个机场上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发动机轰鸣声，除此之外，别的什么声音也听不见。

很快，第一架战斗机开始在机场跑道上滑跑，并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升上了天空，紧接着，更多的战斗机与轰炸机起飞，除了极少数飞机最终因为发动机发生故障而不得退出行动之外，这锦州野战机场上那两百多架各式飞机都升上了天空，并毫不犹豫的向东边飞去。

这些飞机将跨过辽东湾，飞行数百里，对辽东半岛西侧的战略要地盖平发起空中攻击，就像前几天对旅顺的攻击那样，这场空袭必然是威力十足的，而且也必然是震撼敌胆的。

站在航空指挥塔上，望着那些远去的飞机，空军特遣部队司令姜登选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这就是工业时代的战争啊，立体战争。”

姜登选不禁回忆起当年在德国留学航空时的岁月，当年，他对空军的发展前途并不怎么看好，毕竟，这种用木头、帆布构成的飞行器很难给人信心，很难想象，就靠这些单薄的飞机能够击沉军舰、摧毁堡垒，但是随着技术的发展与进步，姜登选终于看到了空军崛起的这一刻，而且更让他自豪的是，这一刻是他亲手创造出来的，由于对旅顺实施的成功的空袭，现在他姜登选的名字已经家喻户晓，这固然是中枢刻意提高国民信心的手段，但是也必须承认，姜登选作为空军特遣部队司令，确实很好的完成了中枢交给他的任务。

这个任务不光是对旅顺的日本海军舰队进行打击，而且也是在为中枢和中国的武装力量培养一支独立的空军部队，说不好，这场战争结束之后，除了陆军、海军之外，中国的军种中将多出一个新的军种：独立空军。

到了那时候，大总统就不再是“陆海军总司令”了，他将成为“陆海空三军总司令”，而姜登选或许很有可能出任第一任空军总司令。

能够有今天的地位和荣耀，离不开总统的器重，更离不开张孝准的举荐，姜登选对此非常清楚，他决心扮演好这个角色，既不能让总统失望，也不能让张孝准下不来台，要知道，在最初决定空军特遣部队司令人选的时候，孟飞一度很有希望胜出，最后仅仅是因为他的性格过于“轻佻”而与司令一职失之交臂，姜登选才得以走马上任，出任空军特遣部队司令。

姜登选明白为什么中枢心目中的第一人选不是他，因为在以前，他与北洋元老段祺瑞走得近了些，这倒不是他一心投靠，而纯粹是为了报恩，当年他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归国，如果不是段祺瑞提拔他，他恐怕也跟蔡锷、蒋方震一样被排挤到一边去了，人要知恩图报，姜登选不想让人说他忘恩负义。

现在情况不同了，就在前天，段祺瑞已正式向中枢提出辞呈，辞去了陆军总长一职，蔡锷已接任。段祺瑞的下野实际上宣告了北洋势力的完全终结，从此之后，“北洋”这个名词将正式的退出人们的视野。

段祺瑞走了，下野当天就乘火车南下了，据说是去天津隐居，姜登选不可能去送他，只能拍了封电报，好言安慰，并送了一千块的“程仪”，钱不多，表表心意而已。

昨天上午，总统府侍从室主任李燮和给姜登选拍来一封电报，对姜登选的“仁义之举”很是欣赏，但也同时提醒姜登选，他目前的主要任务是指挥空军作战，电报内容不多，寥寥数语，但是其中透露出的意思很明白，李燮和是什么人？他是总统身边的左膀右臂，他的话实际上可以看作是总统的话，总统这是在提醒姜登选，他很欣赏姜登选的义气，但是同时，他也不希望姜登选继续与段祺瑞保持密切交往。

姜登选领悟了总统的意思，于是立刻回了封电报，表明心迹，他也很清楚，能不能出任独立空军的总司令，就看总统一句话。

但是仅仅说几句忠心话是不够的，姜登选也明白，总统是“任人唯才”，要想真正取得总统信任，他必须让总统看到他的才干。

此次空袭盖平，整个作战方案都由姜登选一一仔细过目，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姜登选已是一夜没有合眼，直到出击部队全部起飞，他才松了口气，倚着栏杆，目送那些飞机远去。

“国战，国战！就让空军接受国战的洗礼吧！就让空军在国战的旗帜下迎来辉煌吧。”

望着那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姜登选长舒口气。

就在空军特遣部队司令姜登选站在航空指挥塔上仰望天空的同一时刻，在辽东湾的另一侧，另一名国防军的高级指挥官也在仰望天空。

他就是辽东战役前敌总指挥吴禄贞，现在，他一边仰望天空，一边不时的看着那只挂表，挂表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钟的位置。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空军突击部队将在九点钟左右赶到盖平上空。”

这句话却是站在吴禄贞身边的蒋方震说的，作为辅佐吴禄贞的重要参谋人员，蒋方震很清楚这位前敌总指挥的心思，很早以前，吴禄贞就已经在策划收复东北国土的计划了，而中枢也对他的计划给予了全力支持，此次辽东战役之所以打得如此顺利，除了中国军队武器的先进以及士气的高涨之外，与吴禄贞前几年的辛勤工作也是分不开的，化装侦察、训练部队、筹集作战物资、建设战备仓库、修筑战略公路……这些工作都是在吴禄贞这个“东三省边务总办”的主持下展开的，而在开战之前，这一切工作都已经完成，也正因此，中枢才最终决心立即对日开战。

此次中枢任命吴禄贞为辽东战场前敌总指挥，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表彰他为国防事业立下的汗马功劳，如果顺顺利利的打胜了这一仗，那么以后，他吴禄贞的名字必然会街知巷闻，作为一名军人，能够在战场上赢得辉煌与荣耀，这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事情啊。

蒋方震现在就很羡慕这位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学长，虽然他也很希望能够出任前敌总指挥一职，不过他也明白，中枢考虑问题自有中枢的角度，让吴禄贞担任前敌总指挥，这个任命一点也不突兀，实际上，在任命正式发布之前，许多人就已经猜到吴禄贞会在一线指挥部队作战了，当初总统让他去做“东三省边务总办”，恐怕就是为了这场战争吧。

见蒋方震窥破自己的心思，吴禄贞淡淡一笑，将那只挂表放回了军装口袋，然后从副官手里接过一架双筒望远镜，向南方眺望。

那边就是盖平前线，距离这里不过只有六公里。

这里就是前敌指挥部所在西河堡，而在西河堡的北方十多公里之外，就是博罗堡，那里现在是前线部队的后勤基地，大量弹药就堆积在那里，依靠那条南满铁路，可以很方便的运送到前线阵地。

西河堡不仅是前敌指挥部，同时也是炮兵出击阵地，这不是野战炮兵，而是铁道炮兵，为了保证炮兵顺利出击，工兵部队已经利用两天时间在西河堡以南的狭窄平原上修建起五条铁路支线，依靠这五条相互距离很近的铁路支线，十五门列车炮可以前出至数公里外，然后以重炮对盖平敌军实施压制性射击。

这十五门列车炮就是吴禄贞手里最大的王牌，在这些海军重炮面前，任何工事、堡垒都是不堪一击的，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可以将列车炮开到海岸边，与日本舰队进行炮战，列车炮的毁灭力要比空军强得多，而在今天的战斗中，列车炮将首先开火，拉开战斗的序幕。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吴禄贞看了眼蒋方震，见对方点了点头，于是便带着副官走向铁路线，登上一辆轻便轨道车，在警卫连的护送下向列车炮炮兵阵地进发。

很快到了前线，此时，所有的列车炮都已进入发射阵地，炮口也已高高仰起，指向同一个方向，连接炮位的电缆也已铺设完毕，只要一个电信号过去，十五门列车炮将同时怒吼。

炮兵指挥官沈尚濂见前敌总指挥过来，急忙奔了过去，立正敬礼。

“报告总指挥！我部已做好射击准备！随时可以向敌军阵地开火射击！”

“召集全体炮兵将士，总指挥有话要说。”蒋方震说道。

“所有人，集合！”

“吱吱”

沈尚濂的命令立刻传达下去，哨声响起，炮兵阵地的绝大部分官兵立即在轨道车前集合，吴禄贞则站在轨道车顶上，开始向官兵们训话。

“看看南边，那边就是盖平！那是中国的领土，我们要把它从日寇手中夺回来！这是一场国战，伟大的国战！我们要在国战中去赢得军人的荣誉！我们要让日寇看到中国军人的力量和实力！而你们，你们炮兵，将在今天的战斗中打响第一炮！国家的荣誉在哪里？国家的荣誉就在你们的炮声里！国家的尊严在哪里？国家的尊严也在你们的炮声里！”

说到这里，吴禄贞停了下来，扫了官兵一眼，然后大声问了一句。

“现在，作为前敌总指挥，我问你们一句：炮兵的责任是什么？”

“无坚不摧！”

官兵们齐声高喊，一边的沈尚濂不无得意的笑了笑，这句口号是他当年发明的，现在已经成为国防军所有炮兵部队的座右铭。

“你们是什么？”

“我们是炮兵！”

“炮兵的责任是什么？”

“无坚不摧！”

半个小时后，就在炮兵们的口号声中，第一轮炮火急袭开始了。

“轰！轰！”

“轰！轰！”

一声声炮响，大地一阵阵激荡，在这炮声中，炮兵们得到了他们所希望得到的荣誉。

在这炮声中，盖平日军阵地陷入一片混乱，那扬起的黑烟与掀起的泥土仿佛也在咆哮，在这咆哮声中，敌我双方的士气此消彼长，阵地也已完全笼罩在硝烟之中。

这就是中国军人期待已久的国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