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点了点头,但是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哽咽。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义女了。你的嫁妆,我包办。”
说完这句话,赵北从副官手里接过一只小木盒,打开之后,从里头拿出一只银制的口哨,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塞进少女手心。
“这是你父亲临终之前交给我的,你拿去,留做纪念吧。当年政变集团向宪政党支付了一亿华元作为政变交易资金,这一亿元,熊味根没有贪墨一分一毫,全部交给了宪政党党部作为党的活动经费,仅此一点,就把许多政客给比下去了。当年,反清革命时,你父亲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这一点我佩服他,现在,你父亲虽然已逝,而且还背着骂名,但是我依然佩服他,因为在我看来,经过这么多年,他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他曾经将自己比作是一个冲向风车的骑士,虽然明知胜利的希望渺茫,可是依旧坚持冲向风车,且不论他的选择正确与否,至少他对理想的坚持是值得肯定的,这份执著,现在的人是越来越忽视了。”
睹物思人,赵北拿出这件熊成基遗物,这会客室里顿时哭声一片,凄凄惨惨,连沈鸿烈都忍不住眼圈发红。
“性情中人啊。”
沈鸿烈在心里叹了口气,再向赵北望去,却见赵北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该说的话已说完了,该办的事也办完了,赵北心中那份愧疚也算是放下了,这件事也就这么结束了。
“总统先生,夫人叫你过去一趟,说有要紧的事情跟你说。”
一名副官走到赵北身边,小声耳语几句。
赵北点了点头,与熊成基的家人又稍稍聊了几句,然后吩咐沈鸿烈叫人安排他们在总督府小住几日,之后,便离开会客室,带着副官匆匆赶去花园,老远就望见小女儿倚着凉亭的柱子抽泣,而翠旖则站在一边,不停的安慰着娇娇女。
赵北急忙赶了过去,往凉亭边一站,关切的问女儿。
“怎么了?阿芝,谁欺负你了?你告诉老爹,老爹给你做主。敢欺负赵家人的家伙,现在还真没几个呢。”
“不要你管!不要你管!呜……呜……”
小丫头哭着跑开了,赵北也没拉住,不过他也不想去拉,因为他已经猜到小丫头为什么哭了。
“振华,是不是你横加干涉,阻止阿芝与张海寰交往的?这俩人做笔友的事情,你知道?”
果然,小丫头跑开之后,这总统夫人就开始发难,向赵大总统要说法。
“我可没说让张海寰跟阿芝断绝交往,我只是给了张海寰那小子一个建议,要追阿芝不是不可以,可是前提条件是他必须离开海军潜水艇部队,我可不想叫阿芝将来抱着亡夫的遗像垂泪到天明。巧儿啊,你或许不知道,这海军的潜水艇又被内行人称作‘水下棺材’,那阵亡率是相当的高,而且潜水艇也不比水面舰艇,一旦被击沉,生还的希望渺茫,甚至连尸体都捞不到。”
赵北也只好实话实说,这也是他为什么特意将张广洋调进扈从队的主要原因,让张广洋去“说服”张海寰,只不过他打错了算盘,没想到张广洋一心想让儿子继承他的衣钵,将这海军世家发扬光大,结果这张海寰与阿芝的笔友关系就此终结。
“这么说,你是为阿芝着想了?你呀,尽出些馊主意。阿芝刚才闹着要立刻回国去,这新金山只怕是她的伤心之地了。”
翠旖叹了口气,本想责怪赵北一番,可是终究体谅了丈夫的良苦用心,确实,这潜水艇部队风险太高,翠旖虽然不是军事专家,可是也听说过欧战时期德国潜水艇部队的巨大损失和伤亡,这一点,倒是与赵北的立场相近。
“现在可不能回国,我还要在这里多逗留几天,视察军事防御工作。张广洋那家伙也是与熊成基一样,执著,一心想叫他的儿子继承海军事业,张海寰那小子也是一样,刚才我问过,他想继续留在潜水艇部队里,所以啊,阿芝只怕只能另找一位笔友了。”
赵北叹了口气,催促夫人去劝女儿,而他则匆匆赶去客厅,与沈鸿烈一同与来宾在客厅里说话。
半个小时之后,一名副官赶到客厅,将一封刚刚收到的紧急电报交给赵北。
赵北看过电报,大惊失色,不过很快镇定下来,起身赶去电报室。
“发生了什么事?”沈鸿烈追了上去,在电报室里询问赵北电报的内容。
“启文那小子前些日子向上级申请进入预备役,我批准了,可是没想到,这小子是早有预谋,他呀,昨天下午离开北京,登上了一列驶往莫斯科的列车,他要参加国际纵队,去西班牙打仗。这电报,是慕文拍过来的,现在,只怕启文已经在苏联境内了。”
赵北这话一说,沈鸿烈也是吃惊,现在西班牙内战正打得如火如荼,这个时候赵启文居然不辞而别,去西班牙打仗,这简直让人难以理解。
“执著,启文也是个执著的人啊。”
赵北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带着几分无奈,但是也带着几分欣慰,在儿子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当年的赵北,又何尝不是一个执著的人呢?正是这份执著使他赢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事已至此,赵北也只能祈祷赵启文一路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