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4章海空战（下）

单调有力的发动机轰鸣声扫荡着海面，一群“海隼”式俯冲轰炸机在那明亮的阳光下以梯形队列向西北方向高速飞行，距离海面一千五百公尺，飞得不算高。

在领头的那架“海隼”的驾驶舱里，张宜武正轻松的驾驶着这架稍显笨拙的俯冲轰炸机，此刻，就在这架“海隼”式俯冲轰炸机的机腹投弹架上挂着一颗重达五百公斤的航空炸弹，这使飞机的负担沉重。

与其它的“海隼”一样，张宜武驾驶的这架俯冲轰炸机也正处于闭舱飞行状态，也就是驾驶舱的舱盖完全关闭，此时，飞机的速度可以达到最快，这是战斗条令规定的，因为马上就要进行一次实战突击，为了尽快抵达目标空域，所有的作战飞机都绝对禁止拉开舱盖，虽然这种拉开舱盖飞行的感觉确实很拉风。

张宜武仰起头，向上空望了过去，看见一群“海鹰”式战斗机，正飞行在俯冲轰炸机群的上方两千五百公尺高度，有这些战斗机护航，“海隼”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往前飞。

将目光挪回仪表板上，张宜武看了眼油量表，机翼挂载的那两具副油箱的油料消耗得差不多了，再过几分钟就可以抛弃副油箱了，然后，这架俯冲轰炸机的飞行速度可以进一步提高。

油量表旁边是一本飞行日志，封面用夹子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名面带甜美笑容的少女，是张宜武少校的妻子，现在是一所大学的外语教师，这张照片还是几年前照的，此次出征之前张宜武特意从一堆照片里将这张照片挑出来带在身边，军人也是有感情的。

张宜武少校的妻子可不是一般人，这位女士是季雨霖将军的女儿，寻常人是很难与这个圈子发生联系的，张宜武农家出身，虽然是空军航空学校的教官，可是一般来说也是很难认识季小姐的，为他与季小姐牵线搭桥的人却不是一般人，正是这民国大总统赵北的儿子赵启文。

张宜武是赵启文从军之后的第一位飞行教官，正是这层关系，使赵启文充当起了他与季小姐之间媒人的角色。

张宜武的从军经历比赵启文简单，自从入伍之后，张宜武一直呆在空军部队里，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部队，当年赵启文去西班牙参加国际纵队之前也曾邀请张宜武一起过去，但是张宜武考虑了一番之后却拒绝了，他不想去搀和外国人的事情。

张宜武知道西班牙空中战场上的那个赫赫有名的“格格巫”是谁，但是他也答应赵启文对此保密，有时候想想，他也有些羡慕赵启文，论冒险精神，他确实是甘败下风的。

相比赵启文的“机灵”，张宜武的特点是“沉稳”，所以，当他申请加入海军航空兵的时候，他选择了俯冲轰炸机作为自己的座机，因为相比战斗机，这种飞机驾驶起来“四平八稳”，这是由战术目的决定的，俯冲轰炸机要求轰炸精度极高，所以就不能太灵活，这同时也决定了，俯冲轰炸机不可能单独出击，必须在战斗机的保护下行动。

“海隼”是“隼”式俯冲轰炸机的海军型，结构、性能基本上一样，而且也有两名成员，一名驾驶员兼机长，另一名是后座机枪射手兼领航员，如果是带队长机的话，后座机枪射手也会担当电报员的角色，负责与航空母舰进行电报联络。

张宜武就是俯冲轰炸机编队的队长，也是第一突击梯队的队长，此刻，坐在他后座的那名机枪射手兼电报员正在接收一封来自“南海”号航空母舰的电报，就在张宜武盯着妻子的照片的时候，电报员已经译完了这封电报的全部内容。

“队长，刚刚来的电令，是舰队司令亲自下达的命令，他命令我们立即调整航向至，改变坐标。因为根据十几分钟前收到的侦察机报告说，就在距离英国战列舰队西边五十海里的海域，侦察机发现了一艘悬挂英国旗的大型航空母舰，初步确认是英国皇家海军的‘皇家方舟’号，司令命令我们第一突击梯队改变攻击目标，锁定英国航空母舰。”

电报员立即通过机内通话器将新收到的电报命令转述给张宜武，这使这名指挥突击部队的队长有些惊讶。

“英国的航空母舰？难道是去接应英国战列舰队的？”

张宜武猜测着英国航空母舰编队的意图，不过并没有多想，现在命令已经下达，他需要做的就是指挥第一突击梯队改变航向，扑向那艘英国皇家海军的航空母舰，然后将“海隼”机腹下挂载的那颗重磅炸弹扔向英国航空母舰的甲板。

张宜武少校指挥的第一突击梯队由十八架“海隼”式俯冲轰炸机、十八架“飞鱼”式鱼雷攻击机、十八架“海鹰”式战斗机组成，攻击力相当强大，考虑到现在的攻击目标已经由战列舰变为航空母舰，可能遭到对方空中拦截，因此，张宜武立即改变了编队，在他的命令下，整个编队所有飞机开始逐步向高空爬升，同时，战斗机飞在最前头，俯冲轰炸机紧随其后，鱼雷攻击机则飞在编队的最后。

这是张宜武从军以来第一次执行战斗任务，这不是演习，他多少有些紧张，在带上氧气面罩之前，他将夹在飞行日志封面上的那张妻子的照片拿了下来，然后装进贴身的衬衣口袋里。

“全体注意，最大速度，攻击发起之后，无论炸弹、鱼雷是否命中目标，立即撤出战场，返回我方航空母舰，战斗机编队负责掩护，并留下编号靠后的两架担任后卫，观察攻击效果。”

张宜武再次强调了一下此次突击的重点，这么说也是为了平息队员们的紧张情绪，毕竟，所有人都是“菜鸟”，这一场战斗之后到底能有多少飞行员可以驾驶飞机飞回己方航空母舰，现在谁都不能保证。

几分钟后，担任前导任务的战斗机终于接触目标。

“发现敌机！发现敌机！全体‘海鹰’准备迎战！敌方战斗机，‘海火’、‘斗士’！”

通过无线电台，张宜武第一时间接收到了前导分队遇敌的消息，这时，他看了眼时间，正是上午八点二十九分，这场海空大战就在这一刻正式打响。

“哒哒哒……哒哒哒……”

一串串的橘红色曳光弹划过天空，有一些子弹的轨迹非常的靠近驾驶舱，几乎是贴着螺旋桨飞了过去。

张宜武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也不知道是敌机还是友机发射出来的航空机枪的子弹，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寻找合适的投弹点上，刚才他已试过一次，但是未及进入俯冲航线就被一架英国的“海火”式战斗机发射出来的一串子弹击中了右翼翼尖，不得不中断攻击，暂时躲避，幸好没有击中飞机要害，而且一架“海鹰”及时赶来，击落了那架英国战斗机，张宜武这才得以在两分钟之后再次开始寻找攻击机会。

此时，战斗已经持续了快十分钟了，中国海军航空兵投下的第一颗重磅航空炸弹已经落到了英国皇家海军航空母舰“皇家方舟”号的右舷海面，那是一颗近失弹，虽然没有直接命中军舰的舰体，但是炸弹的引信还是成功引爆了那颗重达五百公斤的炸弹，强烈的冲击波或许会对那艘英国航空母舰的水下部分造成影响，虽然未必致命，但是毫无疑问，这颗炸弹使英国人更加慌乱起来，那艘“皇家方舟”号不得不再次转向，规避攻击。

从张宜武的视角望过去，现在的这片海域就像是沸腾了一般，天空是交战双方的飞机在激战，海面是英国的护航舰队在拼命的向天空投射弹雨，各种口径的炮弹在这已经满是硝烟与弹片的天空中爆炸，然后那些弹片以及没有爆炸的炮弹又在重力的作用下落回海面，在海面上溅起那些大大小小的水花，而与此同时，飞机扔下的炸弹、鱼雷也在这沸腾的海面上发出它们的怒吼。

不时有飞机拖着黑烟从天空坠落，一头扎进海里，变成碎片，沉入这印度洋的万倾波涛之中。

这种时候，没有人会考虑其它的事情，能够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张宜武根本无暇去关注其它的事情，虽然他的飞行帽的耳机里仍然可以听见战友们的叫喊声，但是此刻的张宜武已经全神贯注的将注意力用在了进入俯冲航线上，同时拉了一下左边的炸弹引信控制杆，将那颗航空炸弹的引信调整为延时起爆。

“进入俯冲！”

张宜武下意识的大喊一声，然后一压操纵杆，这架笨拙的“海隼”立刻向下一蹿，机头一头栽了下去，几乎是一瞬间，失重的感觉开始出现了，张宜武拼命将左手抓在仪表板上的那根固定栓上，用力拉住自己，以使眼睛始终对准前风挡上的那具轰炸瞄准器的目镜，目镜中，那艘英国航空母舰的甲板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高度五百公尺，高度四百公尺……

直到一百公尺高度，张宜武才猛的将操纵杆拉了起来，与此同时，在自动投弹装置的作用下，飞机的投弹杆脱锁，在机头没有仰起之前，将那颗重磅炸弹甩了出去。

炸弹开始沿着张宜武少校原来的那条俯冲航线扑了下去，在惯性的作用下以极高的速度冲向“皇家方舟”号的右舷甲板，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砸到了甲板上，原本只能抵挡两百公斤级航空炸弹的军舰甲板瞬间就被撕裂出一个缺口，那颗五百公斤级的航空炸弹一下子就钻到了甲板之下，一口气砸穿两层下甲板，此时延时引信才起爆。

剧烈的爆炸使军舰的那段甲板猛得一震，强烈的冲击波瞬间横扫下层甲板和机库，从天空望去，那艘航空母舰似乎并未被这颗炸弹影响，但是张宜武却知道，他扔下去的这颗炸弹已经完成了任务，现在是返航的时候了。

飞上高空，张宜武驾驶飞机侧飞了片刻，发现一架鱼雷攻击机带着黑烟从天空扑了下去，在坠落之前扔下了那颗鱼雷，几秒钟后，那颗鱼雷击中了航空母舰的左舷舰艉，并成功引爆，而那架鱼雷攻击机的飞行员和机枪手直到坠海也没见他们跳伞。

张宜武举起右手，向海面上那架正在迅速下沉的鱼雷攻击机残骸敬礼，然后通过机内通话器向后座的机枪射手下达了返航命令。

“任务完成，我们返航吧。”

但是没有回答，张宜武回头一瞧，发现后座的机枪射手歪着脑袋靠在座舱盖边，颈部已被鲜血染红。

“我们……返航。”

张宜武扭回头，低声对着通话器重复了一遍命令，然后轻轻一拉操纵杆，飞机调头南飞，在那阳光中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