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路映夕醒时奇异地发现,身旁那人竟还未起身。
她翻侧过身子,支着下巴,安静地凝望他的睡脸。刀斧般的轮廓,英气而俊朗,浓黑的长眉斜入髪鬓,高挺的鼻子显得有几分冷峻,还有那薄薄的嘴唇也似象征着冷酷无情。不过,他却有着纤长的睫毛,如女子般优雅秀气。
她抿唇悄悄地笑,伸出手碰触他的眼睫,以指腹轻微摩挲,感觉到点痒意,不由笑得愈欢。
一声闷哼突然想起,吓得她赶紧缩回手。
“很好玩?”皇帝慵懒地睁眼,初醒的嗓音有些低沉沙哑,“拿朕当玩具?”
皇帝从锦被里抽出双臂,舒展着坐起,偏头睨她:“这是你第一次向朕请早安。”
路映夕想了想,莞尔道:“皇上不提,臣妾倒忽略了。”他日日早起她较为嗜睡,而他从来都不唤醒她,她便总是偷懒不起了。
“今日朕给你一个机会,服侍朕更衣梳洗。”皇帝径自掀被下床,赤身**地站在她眼前,半点也无羞耻感。结实精壮的挺拔身躯,沐浴在晨光中,染上一圈金光,完美犹如神祗。
路映夕大惊失色,急急遮住双眼。
皇帝见状,不见恼怒,反倒放声大笑起来,边笑边戏谑道:“朕的身材这样不堪入目?昨夜不知何人将朕抱得那般紧。”
路映夕羞恼,捂着眼回道:“皇上请自重!”
“朕在自己妻子的面前,不遮不掩,怎能叫做不自重?”皇帝倾身向她,恶劣地拉扯她身上的锦被,“你应仿效朕的坦白。”
路映夕惶急,紧紧揪住被角,忘记了再捂眼睛。
肌理分明的健硕胸膛赫然入目,路映夕惊窘地蜷起身子,翻滚到龙床内侧,再不肯回头多看一眼。
皇帝欢畅大笑,笑声充满清寂的偌大寝宫。
“可恶!”路映夕里在被子里闷闷咕哝。
“别以为朕不听见。”皇帝笑着回应她,语声促狭,“朕就看在你暂时不习惯的份上,今日不勉强你。往后你可要学着习惯,侍候夫君更衣是做妻子的本份。”
路映夕低哼一声,不接话,但脸颊微微发烫。夫与妻,这两个词是如此温馨亲密。
皇帝自行唤来内侍太监,稍作梳理,未用膳就去上朝。他一贯起得极早,今晨却是例外,其实他早巳醒来,只是留恋肌肤相亲的那份温暖感,迟迟不愿起身。
待他离去后,路映夕才慢悠悠地起床洗漱。脑海中忽然忆起,昨夜临睡前,他拥她在怀,低低说道:“夕,如果城池能够换你的性命,朕不会舍不得。”
回想着,她不自禁地弯了唇角。这就是情话了吧?如此甜蜜,沁人心脾。但是,他会愿意以几座城池交换她的性命?恐怕也只是一时的温存心软罢了。凡事越想得深,就越令人失望。她索性不去深思。
……
闲暇无事,她便出了宸宫,在御花园中悠逛。不料竟见到一个不应在此看见的人。
“路妹妹,别来无恙?”石径旁的一株梧桐下,伫立着一个挺俊的男子,扬眉笑得比花还灿烂。
“段王爷?”路映夕心下微怔,这人怎会入宫?且独身一人出现在御花园,像是有意探索皇宫地形?
“我来看望我妹妹,倒没想到先碰见了路妹妹。”段霆天毫不隠瞒,大刺刺地直言,“路妺妺应该也认识栖蝶吧?”
路映夕诧异至无语。她几日不理世事,外面巳经变天了吗?栖蝶的身份,巳公开?
段霆天似察觉不到她哑然的表情,顾自絮叨说道:“我这个妹妹说起来也是命途坎坷。自幼就走失,后来被人贩子卖到了皇朝,辗转又入了宫为婢,一日都未享过福。”
“栖蝶是贵国皇帝的亲妹妹?”路映夕心中疑虑甚重,不自觉地皱起黛眉。她原本怀疑栖蝶使了精湛的易容术,但如今看来,指不定栖蝶当真与她长得相像。这背后,是否藏着什么阴谋?
“咦?”段霆天挑起眉梢,作吃惊状,“路妹妹不知道吗?我并非皇兄的胞弟,我父亲与先帝才是亲兄弟。栖蝶自然也就不是公主,而是郡主。”
“原来如此。”路映夕沉吟,脑中思绪飞转。当初曦卫查出的消息,的确是早年有一位霖国公主离奇失踪,但那位公主并不是栖蝶?这般错综复杂,令她隠隠心惊。
“听说,栖蝶与路妹妹长得有七分相像。”段霆天觑着她,放肆地上下打量起来,一双迷人的桃花眼中闪着兴味的光芒,“不过,我却觉得路妹妹的风采独一无二,无人可媲美。”
“段王爷谬赞了。”路映夕客气地施了一礼,面色淡然。
“路妹妹日身子可好?我听南宫兄说,路妹妹的情况堪虑,怕是活不过……”段霆天的言语直率得近乎无礼,眸光炯热,直盯着她,:路妹妹平日切莫操劳,安心休养身子,栖蝶会代路妹妹伺候皇朝皇帝。“
路映夕又是一愣,他后半句话是何意思?
“国不可一日无君,当然也不能缺了皇后。”段霆天勾了勾唇角,隠约掠过一丝邪气,“这就是做皇帝的麻烦,看似风光,实则没有多少自由。倒不如像我这样,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闲’王。”
路映夕一时无言,心头百味杂陈,静默半晌,才淡淡道:“人活于世必有束缚,段王爷也未必真正逍遥无忧吧?”
段霆天的眸底快速闪过一道暗芒,但面上仍是倜傥的俊朗笑容:“悠游于市井山野,总好过困在皇墙宫闱之内。”
路映夕淡笑,话语却是犀利:“段王爷的志向,怕是不在市井山野之中。”
段霆天似觉非常有趣,仰头大笑,却不搭话。
“段王爷请自便。”路映夕无心再多言,向他颔首致意,便就旋身离去。
回到宸宫,路映夕有些神思恍惚,心底莫名泛起一股酸涩。段霆天透露的讯息,似是指待她“死”后,栖蝶会取代她的位置,成为皇后?皇朝久攻龙朝不下,于是三国干脆联结力量,一同歼灭龙朝?
她本该庆幸终于有人替代她担起和亲的重任,也该欢喜自己终于可获自由,可是,为什么心酸得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