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路映夕站起,南渊才屏膝跪地,恭谨地地对着天空仰首道:“师尊,徒儿愚钝令您老人家失望,是徒儿的不是。但情之一事,本非人力所能控制,徒儿巳超出师徒之份,但如今映夕巳有归宿,徒儿深感欣慰,此后自当谨守本份,竭诚完成玄门留下的责任。徒儿明白,人生在世,除情爱之外,仍许多事值得付出。
铿锵肃然的一番话说完,他俯身叩首,然后站起身来,一张苍的的面面,淡泊无澜,如玉温润而恬静。
空中传来长长叹息一声,随即响起老者喟然的声:“音你原是将相之才,奈何命中注定情劫深重,倘若你能从中跳脱出来,往后便是海阔天空,否则此生长戚戚,永难成大器。”
南宫渊淡淡一笑,黑眸微光闪动,回道:“师尊,徒儿是无大志之人,无心成大器,只求平淡度日,逍遥山野间。”
老者又是重重一叹:“罢了,罢了,为师只愿你求仁得仁。”
静默了片刻,空中忽地抛来一句话,“药就在后院井中,打捞上来便是,渊儿,你好自为之!”
尾音渐散,再无声响。
路映夕静静地转眸注视南宫渊,他露出安抚的微笑,便就自行往后院走去。脚步有些虚浮,但清浚的背影有着毅然决然之态。
路映夕没有跟上去,也没有出声。她知道,师父刚刚说的那番话,巳是他所能吐露的最大程度的表白。而如此表白态之后,他必会消失于她眼前。她无法回应他的感情,那么只有成全他的尊严。
一股惆怅自心底升起,她不禁黯了神色。再也回不到往昔朝夕相处的日子了。人终须成长,终要踏上人生新的旅途,不可后退,只能向前。
“夕。”不知何时,慕容宸睿默默地站在她身后。
她回首相望,一时无言。
慕容宸睿环手从背后轻轻地抱着她,低声在她耳畔道:“心中可有一丝动摇”
路映夕摇了摇头,虽感伤但却坚定:“心只有一颗,没有可能分成两半。”
慕容宸睿微微地扬起薄唇,深眸中一片心安的蔚然。
而那厢,南宫渊独自走到后院,打劳上一只药瓶,服下药之后从后门离去。
隔着那扇木门,他停驻脚步望进去,巳看不到想见之人的身影,但那抺丽影早巳深种心底,无需目睹亦仍是栩栩如生。
“映夕。”启唇轻语,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他的黑眸中满是浓浓的眷恋不舍,“今日一别,便是各自天涯,再见无期。珍重。愿你一世幸福。”
闭上双眼,再睁眼时巳敛去脉脉的深情,只余云淡风轻的淡薄,他转身举步,就此离开。
浅灰色的素袍在风中飘扬,使整个人看起来似要随风而去缥缈无着。
客栈中,正如南宫渊所料,段霆天在毒发之前乖乖地返来。路映夕此次暗自留了一手,并没给出全部的解药。照估算,等段霆天回到霖国之时,就会发现体内尚有余毒未解,如此一来,他就必须去求南宫渊。
而这,便是路映夕为南宫渊悄悄做的一件事。
“夕,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必须穿过沙漠回皇朝。”慕容宸睿筹备了足够的干粮和清水,但心中犹有担忧,“你的身体可撑得住?”
‘可以。“路映夕微微一笑,”段霆天的药血极之珍贵,难怪先前他吝啬不步多给。“但是当性命捏于他人之手的时候,段霆天也莫可奈可。想起之前渡血时,段霆天一径鬼吼鬼叫,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她就不由想笑。
“自你有孕以来,几乎没有过一天安生日子。”慕容宸睿凝目睇她慨然一叹。
“回到宫中以后,我会有安生日子过吗?”路映夕侧头觑他一眼,语带调侃。
“一定。”慕容宸睿顿首,神情认真。
路映夕抿唇浅笑,不予理会。如果可以,她倒宁愿在外漂泊流浪,至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但他终究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就此抛下江山,与她隐居山林。
慕容宸睿半眯起眸子深望她,忽然道:“你想要过‘浪迹天涯,悬壶済世’的生活?”
路映夕一怔:“嗯?”他是否听见了她与师父的谈话?
慕容宸睿低哼一声,道:“你的愿望暂时实现不了,但朕应承你,等将来我们们的孩长大成人,有能力继位之时,朕便带你悠游天下,过你想过的自在日子。”
路映夕掩嘴而笑。那要等多久?十八年?二十年?
“不满意?”慕容宸睿斜眼睨她,微恼道,“既然不满意,那就罢了,当朕不曽说过。”
“并非不满意。”路映夕轻轻笑出声来。
“那是何意思?”慕容宸睿语声冷淡,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样子。他巳尽量大度不去介意她与南宫渊的事,她却不领情?|
“倘若我腹中的孩子不是皇子,而是帝姬,岂不是又要再多等几年?”路映夕笑道。
“这一胎若不是皇王子,便生到有皇子为止。”慕容宸睿略缓了神色,伸手轻抚上她圆圆的腹部,自语道:“不过朕觉得是男孩儿!”
“从何处看出?”路映夕疑惑看他。
“不需看,这是为父的直觉。”慕容宸睿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贴耳到她腹部,顾自聆听了会儿,直起身笃定地再道,“是男孩儿!”
路映夕看得张口结舌,觉得他的行为很幼稚,可心底又隐隐流过一股暖流。
慕容宸睿轻扬唇角,扶着她双肩,对着她的眼眸,铮铮道:“夕,前路尚有万难,但朕会一直携着你的手,带你回家。
路映夕愣了愣,喃道:“回家?”
“是。”慕容宸睿的语气沉凝,“朕的家,也就是你的家。
路映夕望入他深幽沉着的瞳仁,不自觉地点了头。
虽然前面的路是难行走的沙漠,也许凶险非常,但至少,他们终于握紧了彼此的手,再不会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