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慕容宸睿如约定的,释放了原本被因禁的十名曦卫统领。路映夕便让其他曦卫返回邬国,并更改了密道机关。既然她自已已住入宸宫,那自然不方便再进密道,索性就暂时封了它。可是十名曦卫统领饱受刑罚之苦,重伤在身,路映夕一时也无法命她们襄助。
已是入夜,风微凉,月皎洁。路映夕手里攥着那张纸各,在寝宫里踱步思量。忽然间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忍不住浑身激灵。她还记得慕容宸穿说栖蝶腹中的孩子是霖国太子的骨肉,可是霖国皇帝膝下分明没有皇嗣,那又何来的太子!
映夕?”慕容宸睿议政返来,见她怔怔站立着,不由疑感,“为何站在这里出神?”路映夕忙上前迎向他,急问道“宸,你之前说的霖国太子是何人?
慕容宸睿眼色一沉,缓缓答道“日前,霖国皇帝颀布诏书,公告天下,立其皇弟段霆天为储君。路映夕愣然。
慕容宸睿又道“段霆天并非霖国皇室血统所以他只是段栖蝶名义上的兄长。路映夕半晌无话,脑中嗡嗡作响。以段霆天的厉害手段,此次他前来皇朝,必是要“解决”了栖蝶,决非是要救人。他那样的人,不可能会愿意留下一个严重后患,然后受人要挟。
“你担心段栖蝶的安危””慕容宸睿看她一眼,不疾不徐地道,“落霞宫早已设下重重机关,不管何人,必叫他有来无返。路映夕亦知晓这一点,但就是如此才更糟糕!段霆天入不了落震宫于是便转而暗中找她,只怕那神魂散的解药难以轻易到手。
“映夕,你究竟在担忧何事?慕容宸睿微皱长眉,定睛凝视地。
“我……”路映夕踌躇,心中思绪起伏,考虑良久,才狼狠一咬牙,摊出手心里的纸团,道,段霆天已至皇朝
皇帝蓦地凛了神色,接过纸笺,细细看过。
“无忧宫?看毕,他冷哼一声语气寒凝“段霆天好大的本事竟勾结了贺氏!”
“贺如霜?路映夕这才思起贺如霜被打入冷宫之事,不禁蹙眉疑道,贺氏难道胆敢叛国”
“贺老未必敢,但女人发起狂来也许就胆大包天。慕容宸睿冷了俊容,深眸中当过一丝寨芒。路映夕颔首赞同,已有姚凌的前丰之鉴,再有贺如霜的嫉恨疯狂也非意外之事。
“今夜你不必去,朕会安排其他人代你去。”慕容宸睿沉声道,双目牢牢地盯着她,肃穆警告道,“你切莫自作主张,朕不需要你冒险。”路映夕抿唇不吭声。虽然这几日他看起来并无异状,可事实上眼疾越发严重,有时瞳仁覆上一层灰萦色。而他又大奉撤换身边的近侍,显然就是不想被人发现。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只是她不愿戳穿他善意的隐瞒罢了。
慕容宸睿不与她再商量,转身便往外走去,打算宣召范统带领禁卫军处理此事。
“宸,等一等路映夕轻轻唤住他,温声道,若非我亲自去,恐怕段霆夭不会现身。他想要的无非是栖蝶,不如我们就拿栖蝶换解药。
慕容宸睿回头,扬眉道你认为段霆夭仅仅只有这一个目的”
“可是没有更好的办法。”路映夕温柔啼他徐缓地道“宸,我不要你忘记我,更不要你失明。请相信我一次,我有把握金身而退。
哦”募容宸睿半信半疑地望她。
“不用派人跟我去,只需给我一个灯笼即可。路映夕浅浅微笑,明眸中亮起清冽坚定的色彩。师父赠她的礼物,今夜要派上用场了。正如师父所说,必要时候应该根下心肠来。
“灯笼?灯笼有何用?慕容宸睿未放松神色,追问道。路映夕走近他附耳轻语。
过了一会儿,慕容宸睿稍缓了表情,但仍皱着眉宇,道“如此虽然可行,但若段霆天率先发难,难保你不会有损伤。”
“我不会给他机会发难。”路映夕自信一笑清美的脸上光华流溢。
“如果朕还是不同意你去?见她胸有成竹的决然样子,慕容宸睿依旧无法完全安心。
“你希望我偷溜出宫或是强闯出去?路映夕笑道,伸手主动环住他的腰,安抚道,“不会有事的,我的‘秘密武器’天下难求,除了像师尊那种高手能够察觉,即便是你我,也都察觉不了的。
慕容宸睿蹙着眉头良久,终于十分勉强地点了头。
夜渐深,天空中鸟云蔽月暗沉不见光。
亥时过半,路映夕便乘撵往无忧宫而去。撵车停于宫门前,路映夕命抬撵的内监原地等候自己带着段栖蝶绕到了侧宫门,提气轻巧地跃了进去。待稳稳落地,她就点亮了手中的灯笼,然后慢悠悠地在阴冷凄清的偌大苑落里逛着。段栖蝶被封了大穴,行动无碍,但周身软绵脚步甚虚。路映夕走到一处绿茵空地,止了脚步,凝目看着段栖蝶淡淡启口道:是否惧我设计冤枉你?”段栖蝶面无表情,冷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路映夕也不介意,顾自道“你我本出自同宗,我无意逼你入绝境,此次只要段霆天干脆地交出解药,我就会让你跟他回霖国。听到“段霆天”三个字,段栖蝶的美眸中倏地燃起两簇火焰,熊熊炽烈路映夕心下微讶,看这情形,栖蝶恨段霆天更甚于恨她。
见她一直盯视着,段栖蝶低低哑哑地开了。“你以为段霆天是什么人?正人君子?他会与你公平交易?你做梦!
“你很了解他?路映夕接言,问道“你们自小分居两国,你怎知他是何样的人?”段栖蝶忽然笑起来,声音阴沉沉不带丝毫欢意只有无尽的嘲讽。
兀自笑了片刻她才讥诮地说道“何时花费时问了解这种人”你只需看看我的肚子,就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路映夕哑然,视线移向她高隆的腹部。顺着她的目光,段栖蝶也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口中又暗地笑着。
毫无预警的,她突然握起双拳拍击自己,拳拳都落在腹部上,那力道竟是使劲仝身力气的狠。
“栖蝶不要这样!”路映夕急忙扯住她的手腕。段栖蝶也不挣扎,就这样停了手脸色冷漠似乎自己方才什么也没有做。路映夕不由感到删然。原来栖蝶如此不甘不愿,而那段霆天却这般狠心伤害了自已的妹妹。就算彼此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应做那样的事,
正喟叹,忽然一道闲散爽朗的嗓音响起:“路妹妹,你来了。”路映夕转头看去,不远处的殿檐阴影下站立着一个人,身穿黑色锦衣,犹如隐没八了夜色中一般惟有一双漂亮桃花眼烁烁闪光。
“段兄,你可真是好事多为。”路映夕心中有气,语气不佳。段霆夭施施然朝她走来,却是视栖蝶如透明,只盯着路映夕笑着说道:路妹妹别来无恙?看起来气色比先前好了不少益发娇艳动人了。这类吊儿郎当的话,以前路映夕听着也只是一哂而过,但此刻听到却觉厌得恶反胃。段霆天擅察言观色,见她眼底浮现嫌恶之色便知原因为何,转眸看了段栖蝶一眼,幽幽轻叹“栖蝶不愿我又何尝愿意。”
路映夕闻言冷嗤:既然你不愿意,那是何人架刀在你脖子上逼迫你”
明明是反讽的话,段霆天却似听不出,还深以为然地点头:皇兄虽未拿刀胁迫我,但也不远矣。路映夕恼极,唾道“厚颜无耻段霆天不再辩解,只耸了耸肩。他确实并不愿意,但在至尊权势的引诱下,谁又能抵抗得住”路映夕也不想再和他多说,开门见山道:把神魂散的解药给我,你带栖蝶回霖国。”段霆夭扬唇笑了笑,慢备斯理地道栖蝶自然是要带回霖国的,但我来皇朝还有一桩任务,还请路妹妹帮忙。”
“何事?”路映夕沉住气,平淡问道。
“密道机关图。段霆天也不兜圈,利落直接地道。路映夕拢起黛眉,作苦思烦扰状半天不作声。段霆夭不急不躁,静等她的决定。路映夕紧锁眉心,迟疑道“谁知你身上是否真的有解药,你先拿出解药让我确认。”段霆天不以为然地勾唇,从衣衫内袋中取出一只琉璃瓶在她面前晃了一下。路映夕眯起眸子,道:“光看药瓶又如何知道是何药?打开。”段霆天依言拨开瓶塞用手掌轻扁,一股浓厚的奇特药香弥漫开来。路映夕凝神仔细嗅了须臾,心中有九成确定。她近日潜心专研神魂散,破有心得,不怕段霆天用假药诓她。
“如何?”段霆天收回瓶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路映夕亦散淡了神色,悠悠然地转而望向一直默不吭声的段栖蝶。她已封了栖蝶的大穴,一会儿只要抢救及时,应该不至于伤了她。
“路妹妹,可想好了?段霆天不紧不慢地催道。路映夕抬眸望他,举起手中灯笼,鸠然一笑轻轻吹熄内里的烛火。段霆天反应极快,飞身一纵,揪住段栖蝶,往自己身前一挡灯笼内袅袅地飘教青烟,并无异味,段霆天谨慎地屏息松开了段栖蝶路映夕笑颜明媚,却不言语,只是就这么直直地望着他。段霆天心里疑虑愈浓预感到不妙,便想暂且脱身离去岂料才刚一提气,丹田就隐隐作痛。他越想越不解方才他明明已经迅速闭气,理应不会中毒,为何却有中毒迹象?而且他分辨不出是什么毒
“段兄,你若不把神魂散的解药交出来,一刻钟之后你就会武功尽失。路映夕语调徐徐轻松地又补上一句,是永久性地丧失武功,而非一时段霆天不信,暗暗再次运气,却痛得更加厉害,额上顿时冒出滴滴冷汗
“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在这守卫森严的皇宫里胡乱走动可是非常危险的事。”路映夕略微退开一此距离,以策万全。她手中的灯笼仍旧升腾着烟气,她自己早已服下解药,但段霆天则就越来越痛苦渐渐软绵地趺坐莘地上。路映夕知他串通了贺如霜,故而虽面上散漫实则警惕戒备。但她没有料到栖堞忽然出手
只听“兹”地轻响,一支尖锐的发簪刺入段逢天的胸膛荆时鲜血飞溅而出,路映夕还来不及反应,就见段霆天裂目低吼一声,抬起一掌,根狠震飞段栖蝶
那一掌用尽了他仅剩的功力,虽然只不过是平常时候的一成不到,却已足够将被封锁穴道的段栖蝶拍出数丈远。
仿如断线的纸鸢,段栖蝶坠落一边的莘地上“哧地喷出一大口血,面色瞬间惨白。段霆天惊愣,他只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击……”
“呵呵,呵……
段栖蝶倒地无力爬起双手勉力地抚上腹部,嘴里断断续续地凄笑着,孩子,你死于你亲生父亲之手,是否也算是死得其所,呵呵……
路映夕目睹如此惨状心头抽痛。纵使栖蝶有万般不是也不应得此悲惨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