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的表情啊!是沉醉、是牺牲、是满足,更多是,一种升华!
张凡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女人,可以在几乎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仅仅通过表情,就能表露出这般的意境,而这其中,唯独少却了痛苦,这一最应该出现的表情。
祭台上的女子,胸腹间无限美妙之处,一道细不可见的划痕倍添了一分凄美。
那划痕极其的细微,以张凡的眼力,仅仅能见得头发丝粗细的鲜红,好像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尖刀,从中破开一般。
看着这女子此时的模样,即便是张凡的铁石心肠,一抹不忍之色,还是在他的眼中浮现了出来,不由得微微移开目光,不愿再看。
这名女子,身为祭祀之物,这个时候,已经处在一种生与死之间的状态下,哪怕是他愿意出手,也无法救回了。
她的神魂,似乎是被某种东西吸走了大半,仅仅留下了一部分纯粹,还留存在肉体中,静待着那一刻。
那一刻,很快到来了。
声声轻咳中,一个苍老无比的老头子,佝偻着身子,在身旁一个华服中年的搀扶下蹒跚而行,苍苍白头,几乎要垂到了地面上。
这样一个一看就知道离死不远的老者,一经出现,就让所有的遗民噤若寒蝉,纷纷躬身退避到两旁,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直通向湖畔处的一处祭台下。
除却数名正在挥舞着类似骨杖的法器,御使着幽绿气息纠缠住避水震天吼的老头之外,其他人等,皆注目于这个佝偻老者,不时恭敬地轻声呼唤着:
“大长老!”
每每喊出“大长老”三字的时候,遗民的脸上就露出了无穷的崇敬之意,整个人的精神也为之一震,好像这个简简单单的称呼中,蕴涵着什么奥秘的力量一般。
张凡的目光,也随之凝到了这个老头的身上。
这人虽然貌不惊人浑身死气,好像随时都可能断气一般,但是不知道为何,在见到他之初,心中便是一凛,感觉上就好像面对一只老去的雄狮,余威犹在,无论如何也生不出轻忽之意。
不过片刻,大长老便已来到了祭台之下,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空中的避水震天吼,沙哑着声音,仿佛呢喃一般低声说道:
“差不多了,起祭吧!”
说着,一只颤颤巍巍,青筋毕露的枯手伸出,似是抚摩一般,按到了祭台上。
“轰~”
一股血气,骤然从祭台上腾起,朦朦胧胧模糊后,一股精神意境冲天而起,震慑所有,便是在幽绿气息纠缠下愈加愤怒,张口欲吼的避水震天吼,也不由得顿住了。
这精神意境,是这祭台诞生之日起,无数遗民以其祭祀,所有的牺牲、勇烈、挣扎、残酷……汇聚在一起形成的,是人类本质的力量之一,也是巫法的力量源泉。
脚踏虚空,若有阶梯,一副垂死模样的大长老一步一步,凌空虚渡,踏上了祭台之巅。
轻咳一声,神情陡然郑重,佝偻着的身躯也笔直挺起,好像一把利剑直插天际。
少顷,犹如吟咏的苍老声音,从祭台上传下:
“彼苍者天,曷其有极?惟是茫茫!”
――遥遥一拜,礼祭苍天,天亦不语。
“彼厚者地,哺我生灵,容我归宿!”
――再拜大地,厚德载物,地亦无言。
“人生天地,自强不息,奉我残躯,以为祭祀,与天挣命!”
――三拜为人,渺小生灵,存身天地,挣扎求生!
“天地人鬼神,赢鳞毛羽昆。”
“疾!”
苍老的声音,初始之时,低不可闻,到得后来,声振寰宇,便是避水震天吼的怒吼,亦无法掩盖分毫。
“轰隆隆~”
奔雷一般的声音,是老者三拜遥祭的余波,“疾”字一出,犹如天地人鬼神齐齐呼应,无穷的力量,从大长老的瘦弱的身躯中,从血气弥漫的祭台上,缓缓浮现。
“这是……”
看着祭台上空的变化,张凡脸色渐渐沉凝了下来,满是郑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