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终于可以开早饭时,营里又响起一阵挨受军棍的叫喊声,有人担心这军账越记越多,还不如每次都赶紧了结,便找了各自的什长负责掌棍,噼里啪啦地就是一通打。
什长刘青所带领的丙什起码有一半人都得挨罚,他提着军棍一通狠揍,既是没脸也是气愤,越想越是生气,等打完最后一个军卒,他终于忍不住将手里的军棍往地上一摔,立时怒气冲冲的奔到林靖身边,口中叽里咕噜地一通抱怨,就连耿苞也没能将他拉开。
周围的军卒不敢凑近去听刘青到底在抱怨着什么,只好在原地纷纷私下议论开来。
“忒不把人当人看了!”
“也着实心狠了些!这才上任一日不到,咱们几乎个个都被打烂了屁股!如今就连跑不动路也要挨打,不记下账还不许吃饭!”
“这肥子时常笑脸盈盈,实则却是笑里藏刀!心子黑的很!”
没过多久,营地这边,就听到新军使与副军使忽然发起火来。
“三月未曾发过饷银!”
“每日仅供两餐,除了黍米便是青菜,半月才能吃上一顿肉。”
“战马只剩七八匹,军械更是人人拿着次品。”
“陶副使,你这副军使官,当的也太好了啊!”
陶全安哭丧着脸,连声向一脸怒气的林靖做着解释道:“末将这也是无可奈何啊,这饷银上面迟迟发不下来,即便中途发过一次两次,却也被主营那边截了下来,末将又有什么法子去闹腾啊!”
他越说越是郁闷,越说越是纠结,竟忍不住当着空地上众人的面险些流下泪来:“你们这群不识好歹的货,枉我陶某人每月都跑到主营那边,低声下气地替你们求粮、求饷,咱们第三都吃了败仗,如今去了哪里不被人瞧不起?就连那主营管着辎重的小官都敢奚落于我!人家可是说了,咱第三都又不参与巡防,莫非还想一月吃上四五回肉不成?每月分粮时我好不容易才替你们求来这青菜糙米的日子,到头来你们却还跑到军使面前埋怨我的不是!我这副军使当着又还有什么意思,说是个副尉军校,实际上却处处受气……”
林靖也是没想到陶全安竟忽然激动起来,而且这倒苦水的话匣子一经打开,竟是怎么也停不下来了。
细想一下他话中的意思,的确有许多为难之处,虽说林靖打心底瞧不上他那副懦弱的性子,但这时他真情流露,反而让林靖觉得是自己有些过火了。
空地那头,嚼了舌根的刘青却不知跑去了哪里躲着,再也见不到人。
苏灿汗流浃背的走到耿苞身边,喃喃说道:“耿什长好体力啊,咱们一都人里,除了军使爷之外,就属你耿什长动作最为麻利,十趟来回也没见你气喘几下。”
耿苞抬眼看他一眼,却问道:“军使是否时常跑……跑步?怎看起来也是十分轻松的模样?”
苏灿又是点头又是略带自豪地道:“这你可就猜准了,他每日晨时都会在府城里跑上大半个城的……有一次他出门跑步却惹到了祸事,还是我带人将他救了下来!说起咱们这位军使爷,也真是怪异的紧,这月前还时常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谁知最近却像是被打了鸡血,浑身上下都活络的紧,连我都快赶不上他了。”
耿苞沉默不语,半晌却冷笑一声道:“他单独一人体力再好又有何用,却是不知我第三都的难处,真是让我什里的兵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却也输不了他多少。”
苏灿微微一愣,笑道:“耿什长这话可就有些计较了,军使他才多大年纪,能与你们这些常年戍役的军卒相比?”
耿苞看了他一眼,这才想及苏灿此人是跟军使一起来到第三都的,立时便闭上嘴缄默起来,而后又寻了个空移动着身子,与苏灿远离了一些距离。
“饷银欠发,伙食差劣,士气全无,战马稀缺,人员驳杂……第三都的确是个镀金养老的绝佳地方啊。”
林靖轻叹一声,一人独立在营门前,从山坡上向外看去。
视野极好,数里外的主营那边炊烟升起的景象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在往远方看去,就能看到整个青峰营诸多营寨几乎尽是被周遭的山野遮掩起来,从坡面这边能看到晋阳城,而从晋阳城却不一定能看见这片白马岗内的山地。
再往稍远几里距离的地方看去……林靖的眼眉不由跳动了两下。
是罗成功第二都的驻营地?
第二都,满员编制一百六十余人,前几日原本在边境上折损了四十余战兵,却强行借取了第三都三十余名战兵填补了短缺,实力依然保持了一百五十人之数。
想要将第三都被借走的人马要还回来,软语相求自然是不现实的,否则罗成功昨日又岂能一见面便故意挑起事端,为的就是故意撕破了脸面,逼得林靖不好前去讨要人马,这中间又再有郑谷当中罩着,林靖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但若要是用强的……先不说军营里不允许产生私斗,只论真的动起手来,似乎第三都这点人马却又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三十余战兵对上-情人阁-以一当十,怎么的也得以一当五才行。
凭着第三都如今这实力,可能吗?
只怕被别人以一当五的可能性大些。
林靖想到这里,不由苦笑一声,暗自自语道:“以一当五,以一当十?等等……”
要让一支溃兵都里的军卒变得个个都能以一当十,那么……
林靖的眼睛在此时猛然一亮,头脑中像是灵光一闪,目光如同闪电般射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