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雨
1940年9月14日,星期六,一场久违的大雨终于降临几近焦土的不列颠。按照往年的经验,其后的一个多月间,北海、英伦三岛连同比利时、荷兰和法国北部将以阴雨和大雾天气为主。
连日来倍受煎熬的英国军民,似乎又重新看到了扭转颓势的希望,不过就在两天之前,德军登陆部队以国防军第4装甲师、党卫军“元首警卫旗队”旅的精锐坦克部队为主攻,国防军第10、第17和第21步兵师重兵投入,在陆军一级上将赫尔曼.霍特的指挥下一举攻克了英格兰南部大港南安普顿。在随后的夜战中,德军又以强大的装甲部队粉碎了英国第2军和第5军的反击,击毙击伤英军正规部队和二线民兵三万余人,极大地巩固了他们在英格兰南部的登陆场――德军工兵已经开始修复英军撤退前炸毁的南安普顿港码头设施,清除港湾中的水雷,爆破用于阻塞航道的沉船,一旦港口恢复运转,德军的后勤供应将得到极大的提升!
在布里斯托尔湾,德军空降和登陆部队占领加的夫已经有5天时间,尽管德国海军水面舰艇无力突破英国h舰队的封锁,但连日来,德军还是利用空运以及潜艇运输获得了扩充。英军在这一侧的进攻前后损失了近万正规军和大量二线民兵部队,见实在无法突破德军防御,便利用纽波特、郎达等城市掘壕以对,试图将德军困死在加的夫港,不过考虑到威尔士首府被德军占领时丰富的食品、燃料和弹药储备,加上德军登陆时自带的大批物资,要等他们弹尽粮绝,英国人自己都觉得缺乏信心!
雨天的伦敦前所未有的干净,曾经浓烟滚滚的烟囱静静矗立在原地,由于德国空军和登陆部队的威胁,大部分工业已经转移到了苏格兰,街道上行人寥寥,除了决心包围首都的正规军和民兵,许多平民也提前向北部转移了。
设在伦敦东区的英国三军联合作战司令部内,接替丘吉尔担任海军大臣的达德利.庞德,人们眼中总是昏昏欲睡的“应声虫”,以沉闷而缓慢的腔调宣布道:
“诸位,内阁已经作出决定:王室成员、政府人员、将领家属还有高级技术人员开始向加拿大转移。将军们,你们的家属和私人物品肯定会得到优先照顾,这点不必担心!”
早在法国投降之初,丘吉尔就在秘密内阁会议上作出了一项惊人决定:德国入侵不列颠后,一旦英国抵挡不住,就马上将王室成员和政府领导人转移到加拿大,在那里建立新的抵抗政府与法西斯斗争到底,此计划代号“鱼雷行动”,而在8月之前,大量的黄金和有价证券就已经分批运往加拿大。
真的已经到了非撤退不可的地步了?
英军联合作战司令部的高级将领们鸦雀无声,他们很清楚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英国本土舰队接连在沃什湾、英吉利海峡遭遇重挫,英国陆军也在抗击德军登陆的作战中元气大伤、锐气尽失,加上空军前期损失惨重,英格兰的制空权拱手让出,英国本土的形势前所未有的严峻,也许,本土的沦陷将是难以改变的宿命……
“诸位,首相还托我向诸位转达王室和内阁的抵抗决心: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们绝不轻易放弃不列颠!”
像是发布讣告一般,老头儿说完就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将领们个个如蜡像一般坐在原地。
“诸位!”
过了好一会儿,联合作战司令部参谋长约翰.迪尔将军终于率先打破了沉默,“大撤退只是保险起见,形势并没有沦落到完全失去希望的地步!昨天晚上,我从首相那里得到两个好消息:美国人同意向我们秘密出售一大批飞机和坦克,新的战斗机中队和装甲师很快就会在加拿大组建起来;俄国领袖接见了我们派出的特使,他表示俄国军队已经开始秘密动员了,趁着德国人重兵囤积西线的机会,五百万俄国士兵能够轻而易举地突破德军脆弱的东部防线直捣柏林!所以,诸位,只要我们再在本土坚持几个月,局势就会获得改观!”
会议室里的气氛终于有了稍稍的变化,但也有人发出质疑:“俄国人靠得住吗?”
约翰.迪尔刻意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我们从来就不认为俄国军队能够凭借粗劣的武器打败德国,但他们的人数优势始终是德国人非常忌惮的一点,只要东线战事一开,德军就必须将他们的主力转入与俄国人的战斗,我们将乘机在不列颠发起反击!即便美国不参战,我们也能够从世界各地调回我们的舰艇,组成一支仍对德国海军构成压倒性优势的新舰队!”
“对,让他们打个两败俱伤!我们就有机会反败为胜了!”
陆军司令布鲁克像是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若不是实在无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接替烂摊子,他恐怕早就因为莱佩塔和加的夫反击作战的失利滚下这个位置了!
高级将领们虽然精神有些萎靡,却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因此,约翰.迪尔继续高声说道:“虽然俄国人没有明确许诺,但首相认为他们最迟会在明年4月份发动进攻。所以……诸位,这个冬天将是前所未有的困难,我们必须让我们的士兵做好充分的准备!根据我们的推演,大伦敦防御圈应该能够坚守5到6个月,这已经足够了!”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接替阵亡的查尔斯.福布斯将军担任英国本土舰队司令的弗雷泽已经前往北部整编遭到沉重打击的舰队,代表海军部列席会议的,是刚刚从地中海返回本土的约翰.托维中将,在地中海舰队司令安德鲁.坎宁安手下,这位悍将曾指挥英国巡洋舰队在卡拉布里亚海战中击败了意大利的重巡洋舰队。
“海军,首要任务应该是保护我们的海上航运线,并且尽可能地阻止德国大型水面舰艇进入大西洋作战!我们的本土舰队只剩下一艘战列舰、三艘航空母舰和四艘重巡洋舰能够实施机动作战,所以这两项任务将是非常艰巨的!”说罢,迪尔又将目光转向道丁,“空军最近一周的表现非常出色,接下来的天气应该对我们有利。爵士,希望一个月后,我们的喷火战斗机能够重新控制英格兰南部领空!”
58岁的休.道丁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过去的一个星期,皇家空军击落了一百余架德国作战飞机,可是由于南部的飞机工厂被迫迁移,产量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一个月之后,德国空军的实力不也得到了恢复吗?看来,战术的安排仍将是双方胜负的关键!
“陆军!”迪尔的目光扫过以布鲁克为首的陆军将领们,在和平时期,他们所受的重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高。
“与南部登陆的强大德军部队打运动战是不现实的,我认为陆军应该放弃英格兰西南部的一些次要战略据点,将兵力集结在普利茅斯、韦茅斯和普尔等几座港口,并继续加固大伦敦防御圈的工事。至于加的夫……我们的目标是利用三到四个星期的时间逐步消耗他们的兵力、压缩他们的防线,h舰队将配合我们做最后一战!”
陆军将领们没有任何的表示,实际上,他们已经对德国人任何形式的防线心存畏惧――疯狂嘶吼的mg34和那些总喜欢半埋在土里的德国坦克,早已成为英军步兵们的梦魇!
发话的倒是海军将领约翰.托维:“将军,我必须提醒您一点,也许……h舰队并不会一直徘徊在凯尔特海,毕竟坎宁安将军手里已经没有几条大舰了,现在意大利舰队在地中海已经占据了实力上的巨大优势,也许他们正在酝酿新的攻势呢?”
迪尔看了眼这位55岁的海军中将,沉沉地说道:“如果要在本土和地中海之间做出抉择,我想……本土终究还是英国生存的根本吧!”
此时在遥远的加的夫,雨同样淅淅沥沥地下着,在田野中挖掘的阵地很快积满了泥水,德军士兵们只好在战壕中支起帆布,体味着20多年前交战国将士在法国的困顿。
“英国的雨,一下起来就没个停!啧,天气好像也凉了下来,我们是不是该点起壁炉了?”
位于加的夫港区边缘一栋木石结构的两层楼小房内,身穿帝国空军少将制服的罗根正襟危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杯热腾腾的茶,神情坦然地与林德曼聊着天。
“呵,这才9月份啊!将军,你看来应该加强锻炼了!”尽管都是将军,但林德曼年过五旬,阅历丰富,沉稳老练,精力上也没有一点儿缺乏的迹象。
“是啊,很久没有运动了!”罗根极不情愿地挪动了一下身子,继续紧紧捂着那杯热茶。
林德曼感慨道:“下雨天也好,飞机不能起飞,英国坦克也没办法穿过泥泞的田野发动进攻!早知道,我们就多带一些88毫米高炮来了!”
四天之前的夜战,英军突然投入了三十多辆马蒂尔达步兵坦克,这些厚皮怪物虽然速度很慢,却还是在德军防御较为薄弱处打开了两个突破口,接下来,林德曼手下的坦克部队跟它们狠狠干了几仗,虽然赢得了胜利,但过程却是相当费力――至于凶狠的88毫米炮,由于分散在整条防线上,机动起来又相当不灵便,结果到最后也没能赶上战斗。
罗根不无感叹地说:“希望统帅部看到我们呈报的建议,能够尽快在兵器方面做出改善!只有让88毫米炮动起来,我们的坦克部队才能真正做到所向披靡!英国人的坦克还不算多的,要是碰上了动辄成百上千坦克发动的进攻,我们可就头疼了!”
“动辄成百上千?你是说俄国军队?嘿,据我说知,他们的快速坦克都经不起打,我们的三号和四号坦克足够对付他们!”林德曼说。
“是么?将军,您知道t-34么?”罗根的问题很自然,在几十年后,几乎没有不知道这种坦克的,它被誉为二战时期苏军最优秀的坦克,和美军的b-17轰炸机一样,通过出色的作战性能和惊人的数量优势改变了二战进程!
“t-34?不知道,但我在波兰见过俄军的t-27和bt-7,说实话,我认为它们除了跑得快一点之外,并没有什么可怕之处!”林德曼不以为然地回答说。
罗根纳闷了:“难道t-34现在还没有正式投产?还是德国人没有得到这方面的情报?亦或是,德国陆军的将领们也和林德曼一样,对俄国军队抱着轻视的态度?”
“怎么?”林德曼很奇怪于空军同僚的惊讶表情。
“呃……没什么!想起一些回去之后要做的事情!”罗根掩饰道,难怪之前向各坦克制造厂发出“35吨空降坦克”的竞标单时,参谋官们对于这种武器存在的必要性提出了很大的质疑,他们甚至引用了苏芬战争中的一些战例作为反驳的依据。
在半年前结束的苏芬战争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苏军陆战武器的试验场,除了数量庞大的bt系列和t-26,苏军还投入一些重型坦克,但这些坦克经常陷入寒冷的雪地中,坦克手们被迫炸毁坦克徒步撤离,而芬兰军队的37毫米反坦克炮甚至是反坦克枪都能威胁到苏军坦克――当时派往芬兰观战的德国军官们,也如实将这些情况反馈回给了国内的决策者们。
“将军,其实没必要太过担心这些,等打败了英国,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林德曼语气颇为肯定地说。
罗根注意到了这位陆军中将话语中的顺序:打败英国之后,战争会很快结束,这么说来,德国高级将领们已经普遍意识到了与苏联人的战争不可避免――意识形态上的巨大差距,似乎也注定了这两个相互接壤的国家不可能长期和平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