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麽的情况很糟糕,胸痛持续了三天,伴随着咯血,进不得饮食。医生那边的意思是得快点准备第一次化疗,也许能让病人减轻痛苦。
但是,做化疗的费用要三十万。必须先交费再化疗,这是医院的明文规定。阡雪原本的积蓄是五十万,做b超、打针、吃药、住院,差不多用去二十万。。
剩下的三十万,除去在医院的日常开销,折腾到二十万不到。她还要天天给阿麽炖补品,买水果。这样算下来,她的钱明显不够用了。
现在还只是月中,指望发工资和奖金,也还得拖上半个月……想到这里,阡雪的纤细素手放开鼠标,望着报表的盈亮大眼瞬息黯淡。
中午,她是在办公室吃早上带过来的蓝莓蛋糕。那是她做的早餐,那个男人只吃了一点,剩下的她就带来做了午餐。
那个男人每月给她十五万零用,其中有五万算在他来这里过夜的开销里。所以,她剩下的积蓄,又有五万不能动。
不得以,她只能在自己的伙食费里省着。她在这里的每一顿午餐是五十块,省下来,可以给阿麽炖一锅乌鸡汤,或者买一篮新鲜水果。
只是,化疗的三十万,只有十五万可以先支付。她请求医院宽限几天,医院却一口回绝,说钱不交齐,绝不手术。
绝不手术呵!即使是你现在死在了他们面前,没有钱,他们一样无动于衷。这样的世态炎凉,让她千疮百孔的心冷到了骨子里。
她多少次站在病床前,看着阿麽苍白的痛苦睡颜,只能默默将泪水咽进肚子里。如果再不化疗,她的阿麽会撑不下去……
“啪!”她陡然将身子趴在办公桌上,细弱的双肩微微抽[动,发出闷闷的刻意压抑的抽噎。此刻,她是多么渴望能有父亲,帮她抗起半边天。
父亲呵,泪水朦胧中,她的脑海依稀浮现一张模糊的脸,她记不得他的相貌,耳边却清晰萦绕男人的声音:“郁心,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们母女。”
是的,尹郁心是她的母亲。她尹阡雪随母姓,没有父亲。那一夜,那个男人从天而降。八岁的她是在被他浑厚的声音吵醒,才知道他的存在。
在他说完那句摔门而去后,一向温柔娴静的母亲陡然哭着砸碎了房里所有的东西。所以,幼小的她记住了他的声音。
那是第一次,她看到母亲的失控。她躲在角落里,只看到男人离去的高大背影,和母亲跪在地上的泣不成声。
她永远记得那个高大的背影,仓促绝情,陌生隐约。那是父亲,她知道。虽然她背着母亲将“爸爸”这个词练习了无数遍,却终是没有朝那个背影喊出口。
那一夜,幼小的她只是抱着伤心欲绝的母亲,看着那个身影一点一滴消失,从此不见。甚至,连他的模样,她也不曾见过。
阡雪的抽噎停歇下来,小脸上泪水斑驳,阖起的两排羽睫挂满玉珠,掩住她眸子里的哀伤。她的父亲,是从来不曾存在过的。
所以,她不会妄想。因为从来,只有她和母亲,还有她苦命的阿麽。
这样想着,又是两行清泪从羽睫下滚落,划过瓷白小脸,滴进颤抖不已的娇艳小嘴。或许是情绪的溃泄,心底刻意压抑的那片猩红陡然浮现。
那片猩红是母亲的血,那一日一地触目惊心的血,蜿蜒不绝,染红了整个地板。母亲割破手腕躺在血泊中,杏眼圆睁,眼角挂着泪珠,死不瞑目。
“啊!”八岁的她瘫坐在地,发出这么一声惊叫后,从此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那一地的红,那双布满哀怨的眼,在梦中纠缠不休,成了母亲对她的咒。
因为,她身上流着父亲的血。
秀眉深皱,娇唇颤抖,阡雪的脑海只停留在那片血海,母亲那双哀怨的眼,不停切换,蚀她心智,终是让压抑十四年的噩梦脱匣而出。
“……”她蹲在办公桌下,抱紧自己,任情绪崩溃。
“笃、笃、”叶宿白轻扣门走了进来,“阡雪,帮我把这两份资料整理一下。阡雪?”环顾四周,不见女子的身影。
“估计是去洗手间。”叶宿白淡淡一笑,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阡雪,你怎么蹲在这里?!”这才发现办公桌下沉浸在哀伤情绪中的女子。
她神情惊惧忧伤,视线黯淡无焦距,唇瓣被咬出血痕,两行泪汩汩不绝,凄美凋零。一身气息拒人千里,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阡雪!”他再叫了她一声,眸子十分担忧。此刻的阡雪,太悲伤了,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你还好吗?”他蹲在她面前。
“……”阡雪陡然呜咽一声,扎进他的怀抱,然后是泪水的溃堤。她只是哭,身子一个劲的颤抖,全身冰凉。
叶宿白抱紧她,感受到她极度的情绪,只能安慰:“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不要哭,我帮你……”
阡雪摇头,抱紧他的腰,仿佛在洪水中找到一根救生浮木。她只要,借借他的肩膀就好。
“该死的,谈情说爱,也要找对地方!”这时,头顶陡然传来一声怒吼,直接炮轰跪在办公桌下拥抱着的两人。
桌底下的两人悠的一惊,“冷总。”叶宿白连忙放开阡雪,眸子里布满惊讶,丝毫没有察觉此刻他正惹怒了某人。阡雪则是泪眼朦胧,鼻头通红,抽噎着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个男人,怎么凭空出现了?
冷辰轩的眸子几乎喷出火来,这对男女,这次真是让他抓了个正着。他怒着,几乎想把这个叶宿白大卸八块,再好好整整这个不听话的小女人。
但陡然,他想起不能将他和尹阡雪之间的关系公众于世。且碍于旁边跟着的助理和其他主管,他不得不把心头的熊熊怒火忍住,只让身侧握紧的拳泄露他的极度不满。
“叶总,冷总裁来人事部视察,刚才您不在办公室,所以来不及通报……”叶宿白的助理在旁边小声解答着,心头惊慌不已。这也不能怪他好吧?
哪知道总裁这个时候来人事部“突击”呢,他急冲冲赶去总经理办公室通知,却扑了个空。如果早知道叶总是在这里和尹秘书幽会,他一定不会让总裁进来的。
所以说,现在让众人撞上这个尴尬场面,也不全是他的错。但愿总裁能明察秋毫,保住他的饭碗。
冷辰轩利眼眯起:“叶总果然是人不风流枉少年,连上班的时间也不错过幽会佳人的机会。”
“冷总,你误会了。”叶宿白光洁的额头立即低下一滴冷汗,且看旁边的阡雪脸色骤变,心头自是又有一番心疼。
“尹秘书只是遇到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我在安慰他。”他终于意识到,冷总的目光想杀人。但是,有这么严重吗?
“呵--”冷辰轩冷笑,扫一脸急色的阡雪一眼,继续道:“那,有必要非得在公司吗?现在可是上班时间,叶总……冷氏的规章制度,叶总身为股东之一,该是比任何员工都明白的!”
“冷总,我……”这一刻,叶宿白发现自己难于辩解了。他和阡雪刚才的场面,确实会让所有人误会。所谓有口难辩,他总算体会到了。
他担忧看向一边的阡雪,只见她咬紧唇瓣,脸色苍白。他正想替她说两句公道话,阡雪却陡然用手语对冷辰轩比了个“对不起”的手势。
而后便见冷辰轩利眸一寒,冷冷扔给他一个“自己看着办”的眼神,带着部下走出了办公室。等众人离去,门口赫然出现一个高瘦的身影。
那是不知道来了多久的孟天凡,他走进来,只苦笑着问了阡雪一句:“你和叶总是真的吗?”便落寞离开。
阡雪用苍白的掌撑着桌面,陡然觉得一切都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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